梁宜贞了背脊:
“诸葛婶子,是你让我说的啊。别怪我不尊重长辈!”
薛诸葛乍一声冷笑:
“别叫我婶子,你只管说,我没你这样的后辈!”
原本以为梁南渚能看上他,证明她改好了。谁知道,变本加厉啊!比小时候还惹人讨厌!
阿渚啊阿渚,眼瞎的是你吧!
梁宜贞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只当给自己壮胆。
她深吸一口气:
“好,薛神医,我说!你就是想趁着他昏睡打击报复,你就是想杀了他出气!”
薛诸葛瞪着她狠狠点几下头: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他死!这种人渣,留在世上祸害别人么?!”
她目光扫过三人,一腔酸楚直往鼻尖与喉头涌。她子冷淡,当初鄢凌波眼瞎时都不曾落泪。
此刻,眼泪却盈满了眼眶。
委屈、愤怒、不满…五味杂陈。
“你们不是想知道么?”她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告诉你们。到那时,你们若觉得他该救,我也认命!”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那时,还没有天眷政变,崇德太子正是风光无限,当今皇上也还是与世无争的五皇子。
我因着为太子妃接生有功,太子妃特赐我参加小皇太孙的周岁宴。世孙,就是你。”
她目光落向梁南渚,似乎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停了半晌,她的目光飘向更悠远的地方,只接道:
“那场宴会啊…先皇亲临,是我见过最盛大的排场。丝竹管弦,编钟玉罄,还有教坊歌舞…女孩子们长袖飞扬,仙女似的。
我一高兴,酒就喝多了。”
她笑了笑,当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又无知啊。
鄢凌波凝眉:
“师傅的酒量…”
“一杯倒嘛。”薛诸葛轻笑摇头,“可那,我饮了足足三杯。世孙,你们太子府的酒是琼浆玉液么?”
她发誓,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不待梁南渚说话,薛诸葛又笑笑:
“我糊涂了。你怎么知道呢?你还是个婴孩啊。”
“我察觉出自己不胜酒力,便离席醒酒,谁知道脚一滑,咚地就掉进池塘中。”她含着微笑,“然后,巡逻的他救了我。”
“程老将军?”梁南渚道。
薛诸葛颔首,竟露出一丝羞怯:
“他关心我的病,说是他巡逻不严谨才导致医女落水,还为此打听了我的住处。一来二去,几年间便许了终。可没等提亲…天眷政变却来了。”
她的眸子一瞬黯淡:
“当时我逃出京城,等到天眷政变过去整整一年才敢回京。
本想着去找他,谁知还没进门,便见他牵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出来。
我吓坏了,抓着人一问。原来,那是他的女儿。
呵!我与他失散仅仅一年,女儿都有了。也就是说,他与我在一起时,其实是成过亲的。我还傻乎乎地等!
他分明是在耍着我玩!”
薛诸葛咬着牙:
“当然,我是崇德太子府的人。他为了避嫌,恨不得跟我撇得干干净净吧!”
鄢凌波握紧云头手杖。
难怪,小时候不懂事,问师傅为何不找个师爹,师傅只说男人靠不住都是骗子。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梁南渚默了半晌:
“那个女儿就是程爷吧。”
程璞只有她一个独女,说是自有丧母,也不见程璞另取。
梁南渚道:
“诸葛婶子,当初,你就没当面问一问?”
“有甚么好问的?”薛诸葛冷笑,“去他妻女面前自取其辱么?我薛诸葛虽未出勋贵之家,却也是诗书礼乐熏大的。这点傲气,也还是有!”
梁南渚顿了顿:
“诸葛婶子,这里面是否有误会,我不知道。既然你有本事救他,为何不救活了,当面问清楚。
他若真对不起你,耽误了你一辈子,阿渚亲手替你解决。”
“你…”薛诸葛猛怔。
杀他不是值得惊讶的事。可梁南渚亲自动手,就是天子亲自动手啊,是上天还她的公道。
她默了一阵:
“你是要做天子的人,为这么个人渣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梁南渚行过去,握住她的手:
“值得。我半条命都是婶子给的,当然值得。便是母亲在世,也不希望婶子伤心难过,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崇德太子妃啊…
那是个很温柔的人,是太子府上下对薛诸葛最好的人…
提起崇德太子妃,薛诸葛的心一下子柔软。
她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孩子:
“我知道你们在激我,我也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几个孩子心善,既然要我救,婶子救就是了。
阿渚,还要靠他打天下啊。”
薛诸葛垂下眸子:
“他的女儿是个无辜的孩子,听说帮阿渚带兵去洛阳了。我想,他教得很好。
也罢,恩怨是我个人的,但天下是阿渚的。
太子妃若在世,一定希望我放下私人恩怨尽心辅佐。辅佐,我是做不到了;但为你救一员猛将,倒是力所能及。”
“婶子…”
梁南渚的话梗在喉头,不知该说什么。
薛诸葛为程老将军耗了一辈子,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吧。
他也看出来,薛诸葛不是不想救,只是无法说服那个被欺骗被背叛的自己。
她需要一个理由。
而梁南渚,就是最正当的理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