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一怔,又气又恼又羞又怒。面色的绯红霎时蔓延到脖颈,连手脚都红了。
好无赖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混蛋!”梁宜贞破口大骂,绑着的脚朝车底不停跺,“放我下去!”
本就颠簸的马车更晃,马儿嘶鸣,不耐烦地甩鬃毛,抬前蹄。
杨淑尔朝后一仰,撞上车壁:
“宜贞你别这样,危险啊!”
梁南渚窝火,黑着一张脸一把扯下车帘。
绸子裂开,断口处干净利落。
梁宜贞吓了一大跳,却死撑着瞪他。
他扶稳马车,黑着一张脸:
“你是不是还要闹?!”
“我是闹么?”她抬高下颌示威,“你狠得下心,我狠不下!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推出去当替死鬼!
这就是你说的公道?大义?!梁南渚,我看错你了!你放我下去!”
梁宜贞像条鱼儿不停摆,杨淑尔也制不住她。
啪!
一声巨响。
梁南渚一掌拍向马车,马儿也惊了,霎时顿步。
四下一瞬寂静,鸦雀无声。
程机杼回头看一眼,又收回目光。
搁从前,她肯定就出头了。可这是人家兄妹吵架,自己一个外人又去掺和什么?况且,对方是梁南渚啊,她又打不过!
杨淑尔只屏着呼吸看二人,还从未见过世孙发这样大的火。她心头噗噗直跳,半个字都不敢说。
梁宜贞吓傻了,好一晌才回神。
梁南渚俯下身子,撑着窗框,一双星辰之眸直凝着她,神情严肃:
“梁宜贞,你好没良心。”
她心下一抖,只道:
“我不怪你。谁都想活命,这是人之常情。你放我走,我自己救他。”
大不了,挖个地道到大牢去。虽说时日长些,总难不住她这个下墓的人。
“你救他?”梁南渚轻蔑一笑,“挖地道?”
被他看穿,梁宜贞面色一滞。
他只道:
“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你说的轻巧!”
“那是我的事。”梁宜贞道,语气冷得像冰,“若不成功,我自行了断便是。你放心,我绝不连累你。”
梁南渚揪着窗棂边残余的绸子,牙都快咬碎了。
在她心里,他就是如此小人么?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在她脑子里灌进的都是水么!
“小白眼狼,很好。”
他咬牙道,一把揪住她的后领,整个人从车窗中被拎出来,粗暴地横放在自己马上。
白马甩了甩鬃毛,扔个嫌弃的眼神。
梁南渚拍拍马脖子:
“白虹,委屈你了。”
梁宜贞惊魂未定,被他束在怀里,挣扎更厉害。
“老实点!”他双臂夹紧,“梁宜贞,你这么不信我,那么不好意思,我也不用再信你了。”
梁宜贞一怔:
“你…你什么意思?”
他勾唇,下巴搁上她颈窝:
“原本想着,你若听话,老子就给你松绑。”
他托起她被绑着的手腕,隐有红痕。
“疼不疼?”他俯身吹了吹。
梁宜贞一把收回,别开头。
梁南渚手中一空,心头堵得慌。不识好歹的祸害!
他直了背脊,紧握马缰:
“现在看来,绑手绑脚还不够啊。”
“你还想怎样?!”
梁南渚双臂夹紧,她更加局促。
他道:
“只好寸步不离。”
“你!”
梁宜贞愤怒转头,恰对上他一脸无赖。
他朝她下巴轻挑一下:
“你自找的。”
说罢一声“驾”,白虹马儿飞驰而去。
隐约还传来梁宜贞的叫骂。
“你这是拐带少女!犯法的!”
“拐自家妹妹,犯什么法!”
“我没你这个大哥!”
“那就更不犯法了。”
……
骂声中,枯草连天,山丘绵绵,年轻人不安分的马蹄、车辙一路向南。
…………
夜幕降临,时近三更,京城的街道与往日无异。路上没了行人,幽长的巷子有股力量淹没在夜色中,随时都会爆发。
苏敬亭在大理寺正门附近来回踱步。他不停搓手掌,冷汗直冒。
这是他头一回干这种事。
劫狱、造反…想想都刺激!
他呸了声:
“上了那小子的贼船了!”
那就千万不能沉!
他自小会抓贼,可这回要抓的是盗了龙椅的贼啊!大楚之贼!
苏敬亭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绪。
再过半个时辰,程老将军就要一举攻入了。他没见过战争,过会子又该是怎样的情形呢?
…………
此时的程府,灭了主灯,摸黑点兵。
虽在黑暗中,却分毫不乱,纪律严整,这都是程老将军常年训练的结果。
自打确定跟着梁南渚,梁南渚也提供了不少买兵买粮的银钱。武器盔甲皆比从前好太多,众人久未上战场,也十分兴奋,一时信心倍增。
忽听一声锣…
三更。
“兄弟们!上!”
只听程璞一声令下,程府中令旗飞传,街道上隐藏的队伍迅速集结,四面八方朝大理寺涌去。
大理寺官兵闻声,纷纷出动。苏敬亭早换走精锐与主力,此时剩下的,多是皇帝安插的人。
却不防,夜色中又涌来一群。
苏敬亭端坐大理寺阁楼,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下一紧。
这是什么人?
只见他们身着甲胄,训练有素的模样。竟是…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