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摇摇头说:“没有,我不能给他。小酒,你长大了,妈妈坚持不下去了。”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她不赞成:“妈。”她很久不想叫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死吗?”
“你不懂,妈妈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妈,我以前也觉得死了没什么,可是凭什么,坏人才该死,我们又没做坏事。妈,你为什么要藏他的钥匙,你让他开啊。”
“撞死人怎么办!妈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赔!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给人家偿命的!”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自己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撞死的他呢,我们总归还是能有钱帮他收尸的。”
“你这孩子,你这是什么话!那是你爸!”母亲惊讶地看着她。
她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天,警察来了,她被人从储藏室放出来
,警察说父亲死了,因为酒驾。
她看着妈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没过多久社区来了新领导,又开始整顿起来,原来的垃圾堆都清理了,又有了传达,有了社区主任。社区主任发现她妈妈有些奇怪,当然小酒也发现了,她总是自言自语,有时候会打自己耳光,有时候打别人,不好说。
后来有一次她咬了一个陌生人的耳朵,社区主任把她带走了,小酒成了一个人。
那个时候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经常来看她跟她聊天,持续了许多年,她想不明白那白大褂医生是来干什么的,来给谁看病,为什么每次来都要跟自己聊天,后来她知道那是心理医生,是给她治病的,那是后话。
十五岁的时候她上了高中,大胜很羡慕她,因为她爸死了。
“唉,真好,你爸怎么死了呢,我怎么就没你的好运气。”
他这样说的时候小酒有时候会问:“你爸有车没有?”
“没有,哪有钱买车。”
她就眨眨眼说:“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大胜连高中也没上,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到处混,号称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他经常在小酒上学的路上等着她,陪她一起走到学校,然后就自己回去。
小酒也不拒绝,她知道大胜喜欢自己,也不拒绝也不说破,可是她是不喜欢大胜的,不喜欢但是也不烦,因为他毕竟是个同类。
大胜曾经结结巴巴说将来要讨她当老婆,小酒权当听不到,但她心里想,当老婆肯定是不行的,她才不要结婚,好好的,结婚做什么,给人当活靶子么?
医生还是常来,她有时候会把这些话跟医生说一说,医生很少与她辩驳,只是会把她说的一些话记下来,小酒始终以为是因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她才记,就像在学校里记名人名言一样。
十六岁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你已经好多了。
她才算彻底搞清楚,原来医生是给她看病,可是有病的不只有她一个人,她妈妈有病,她爸爸也有病。
当医生告诉她,她爸其实是因为生病所以脾气才格外坏的时候,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凉凉的,就像挨了一拳,顿顿地疼。
“那……如果他还活着,能治好吗?”
“治好不好说,但总归是可以控制的。”
“控制的意思就是他或许不会打人?”
“嗯,有可能的,不过这都是假设,人死不能复生,重要的是你还好好的。”医生拍拍她的肩膀。
是,重要的是她还活着,时隔多年,她始终记得妈妈甩她的那个耳光,谁死了你都要活着。
“医生,你怎么知道他有病呢?怎么知道我有病呢?我没觉得我哪里难受。”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医生。
“你有,只是你没有留意。”医生点着她的胸口说,“你心里难受,是不是?”
“是。”她点点头,又问,“医生,你是治什么的医生?心血管科吗?”
“哟,你还知道心血管呢?”
“嗯,我学了。”
医生摇摇头:“不是心血管,是心理医生。”
“心里的医生?”
“对,你心里也要有一个医生,经常关注自己的感受,如果不好就要及时治疗改善,这样才能健康。”
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会哭吗?”
小酒点点头:“会啊。”
“会就好。”
小酒始终没有告诉医生,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年是她对妈妈说,让她把钥匙留给父亲,她知道妈妈把钥匙藏的好好的,如果不是自己拿出来,凭父亲喝得那副模样永远也不可能找到钥匙。
说到底,父亲的死是意外又不算意外,相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和妈妈都是凶手,只是妈妈亲手做了这件事,这才不堪重负彻底逼疯了自己。
而她始终觉得父亲是该死的,因为他是坏人,所以即便是自己害死他也是情有可原的,至少她一直都可以用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也成了坏人。
可是她依然不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不敢跟任何人说,连大胜也不敢说了。
有一次大胜莫名其妙跑来跟她说:“小酒,我爸买车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小酒始终也没有答应给大胜当老婆,这点让大胜很遗憾,直到小酒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大胜才彻底死心说:“看来你是不可能给我当老婆了。”
“嗯。”她点点头,“我没想过要嫁人的,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