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确实没计较,柳寄芙这一闹,她刚好顺水推舟,直奔主题,于是表现出难堪的样子,道:“今日我便不叨扰柳大人了……”
柳知州赶忙鞠躬道歉,“万望夫人原谅,小女从小被我宠坏了,实在是无法无天,等她回来,我必定好好教训她!”
江柔摇了摇头,“无妨。”
柳知州还再说些什么,江柔抢在他前头说:“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请柳大人指个路,向大人请教张大娘的去处。”
柳知州面露不解。
她要找张姚氏,直接让沈十三派给她的人带路就行了,干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来问他?
江柔看懂了柳知州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大人也知道,将军不喜张大娘,他派来保护我的人都不肯与我说大娘的去处。”
这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当初沈十三不喜欢张姚氏,表现得这么明显,几乎就没有人看不出来。
只是……
柳知州犹豫了。
他若是给江柔指路,那不就得罪沈十三了么?
柳知州一听沈十三不许透露张姚氏的行踪,就不肯松口,准备跟江柔打太极,“夫人……”
江柔打断他,“江柔今日承了大人的人情,来日必定在将军面前替大人美言两句。”
自古美人榻,英雄冢。
要说什么风最邪乎,那肯定是枕头风!
要是江柔真能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说上两句话,那比他拍上一万句马屁都来得管用。
透露张姚氏的行踪算什么,只要他和江柔对好说辞,咬定是她自己打听来得不就行了?!
柳知州得了江柔这话,到嘴的推辞硬是给咽了回去,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客套道:“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夫人吩咐,下官哪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说是说个不敢拒绝,但眼神中的小渴望一点都不含糊,摆明了就是在说‘那就多谢夫人美言了!’
江柔也不点破,含笑点头,然后让柳知州亲自把他引到了张姚氏的门前。
季修然让人带话回来,说沈十三让柳知州好好照拂张姚氏,他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亲自给张姚氏置办了房产,还置办了田地,连照料田地的人手都雇用好了。
柳知州置办的房子有里外两套院子,他让张姚氏把外间的院子租出去收租,收来的租金养活照料田产的长工,田地里的收成,就是张姚氏母子两的生活来源。
不仅够过活,每月还有许多富余。
这一套周全的服务下来,张姚氏的小日子过得完全跟地主没什么两样,每天足不出户,就有银子进帐,她便把全部精力放在照顾小安安身上。
她和张相公,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生意人,身上的每一寸布料,到嘴的每一口粮食,都是自己靠双手本分赚来的。
乍一下平白受人恩惠,过上了蛀虫一般的生活,她初时心里是十分不踏实的,也很不习惯。可小安安才半岁,却已经可以窥见以后活泼的性子,每日十分闹腾,他还尚在学步,张姚氏就已经需要时时刻刻把眼睛放在他身上了,不然一定会出状况。
孩子半步离不得人,她实在没办法靠自己赚钱,只能亏心的受了这个恩。
柳知州把江柔领到张姚氏住的内院,正想进门,江柔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他惦记着让江柔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说话,不敢悖逆她的意思,也就乖乖的走了。
张姚氏正在院子里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安安嬉戏,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刚刚踏进院子里的江柔,两人对视良久,张姚氏抱着孩子,不自觉的缓缓站起身,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安安什么都不懂,咿咿呀呀的对江柔伸出手,笑得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张姚氏愣了很久,有些不确定的喊:“小,小柔?”
江柔走到她面前,握住小安安白白嫩嫩的小手,语调哽咽起来,“大娘,我回来了。”
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时候,可以很坚强,可是身边只要熟悉亲近的人,委屈就怎样也忍不住。
从小比邻而居,战乱时相依为命,张姚氏于之江柔,就像第二个江母。
江柔跟着沈十三一路南归,生病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被流言蜚语中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很坚强,可一看见张姚氏,心酸就忍也忍不住。
当初分别匆忙,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来得及交代和嘱咐,再见时,胸中千言万语,却只说得出一句‘我回来了。’
张姚氏眼眶发热,如果不是抱着小安安,只怕就要抱着江柔痛哭一场了。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江柔想起正经事,赶忙收敛了心绪,直接从张姚氏手里抱过小安安,道:“大娘,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现在赶快去收拾行囊,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要离开,张姚氏立刻紧张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柔催促她,“大娘,我们先离开,我在路上跟你解释。”说完,又补了一句,“只带必须用品就够了!”
她糊弄柳知州的那套说辞,粗略一听还说得过去,但仔细一推敲,就诸多漏洞。
沈十三怎么会让夫人独自一人离京这么远?
说是有人护送,也只有抬轿子的几个轿夫而已,她身旁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
等柳知州回过味儿来,很快就能察觉蹊跷。
以他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不确定情况之前,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