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兰从夜晚枯坐到天明,她怀里是苏月。
当第一缕晨曦洒下来,跟在她旁边站了一夜的千机楼谍者看了看天色,一人道:“张姑娘,逝者已逝,我们该启程了。”
她机械的转了转脖子,迷茫的看着他,好半天,涣散的目光才渐渐开始聚焦。
张曼兰站起来,沉默的把已经僵硬的苏月抱到河道边,用双手沾了河水,一点一点的帮她把脸上干涸的血痕擦干净。
苏月的脸还很脏,脸上有血痕,沾了许多灰,这些还是她被吊在城楼上的时候就已经沾上了的。
在客栈的时候,她说要洗脸,张曼兰嫌她折腾,没管她,就让她顶着一脸花,可能是时间长了,她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脸脏。
有些血痕已经过去两天了,张曼兰轻轻擦,竟然还擦不掉,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轻拭,终于洗去血污,重新露出这张艳丽的脸。
张曼兰左手覆上了她的面,轻轻合上了她眼。
杀手是不会有墓冢的。
一生杀了太多人,和太多人结了仇,要是给自己堆坟立碑,容易被人鞭尸,张曼兰一把烧了苏月的尸体,用衣裳兜着骨灰,到襄平的街道上,买了个小罐子装起来放在包袱里。
千机楼派了四个谍者,一路护送她回幽州,与此同时,她即将到达幽州的消息也传了回去。
江柔的肚子还没有显怀,行动依旧自如,听到张曼兰要回来,当天晚上是跟张姚氏和小安安一起吃的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姚氏,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吃过饭没多久,沈十三就来找人。
他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江柔只要外面一瞟,就能看见他。
沈十三站了老半天,江柔恰好正和张姚氏说得兴起,半天也没分一点儿眼角余光在别处。
倒是沈问先看到他。
然后这小孩儿就做一个神反应。
他悄悄的瞄了一眼江柔,发现她正和张姚氏在讲话,没有注意到门外,竟然鬼头鬼脑的缩到门边,以为沈十三看不见的、动作极其小心的……缓缓关上门。
沈十三本来还稍微能看点儿的脸当时就黑了,直接大步过去,一大脚把刚刚被关上的门踹开。
小沈问还没有来得及走远,一下被门板给扇到了门后边儿。
巨大的一声响,江柔都愣了。
不只是江柔,连沈问都愣了,坐在地上半天没想起自己应该要哭两声来表示表示,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哭鼻子的最佳时机。
沈十三过去,把沈问抱起来夹在腋下,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还在发愣的江柔,那意思就是——还不走?
江柔这才跟张姚氏告别了几句,跟上去。
等出了张姚氏的院子,他立刻就把沈问甩到地上,随便拉了个路过的下人,指着沈问说:“给奶娘送去。”
小沈问吱哇乱叫表示抗议,被一顿老拳揍得服服帖帖。
等沈问走了,他伸手去拉江柔的手,牵着她回自己的院子,江柔略有些小意见的嘀咕道:“我等下就回来了啊,现在还这么早,我和张大娘连话都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江柔的这胎不仅稳,而且神奇,自从怀了以后,似乎连体质都变了,虽然还是有点儿偏凉,但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凉了,沈十三手心而立的温度很容易就暖热她的手掌。沈十三没搭茬,但是重重的捏了下牵着的手以示惩罚。
他一路沉默,江柔以为他又生气了,于是立刻乖觉的秒怂,任他拉着走,不敢再说话。
回到房间,江柔还在揣摩着他的情绪,他拧了两块帕子,一块递给江柔,一块放在自己脸上就是一顿搓,等洗漱完了,吹了灯上床。
江柔躺在他的臂弯里,抬了抬头看他,见他双眼盯着虚空,也没有闭眼,她叫他,“沈战?”
沈十三微微压了压下巴,看她,“嗯?”
两张脸距离这么近,就算是在黑夜里,她也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她把手放在他硬硬的胡茬上轻轻的抚弄,突然很有兴致的问:“你说我们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两个月,考虑名字的事情似乎有些太早了,哪知道沈十三借口就道:“沈略吧。”
江柔爬起来撑在他胸膛上,眼睛瞪得点儿大,“沈略?”
她的长发垂下来铺在他的胸膛上,沈十三捞了一缕在手里缠绕把玩,眼含戏谑,“田各略。”
江柔:“……”
她娇嗔着瞪着他,把人看得心痒痒,沈十三把她按下来对着小嘴儿就是一顿狂啃,啃得两人都呼吸急促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大拇指在她殷红的唇上婆娑,说,“沈城。”
江柔双手撑累了,干脆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问,“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沈十三闭嘴了。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万一是个女孩儿,下意识的就觉得是个带把儿的。
顿了半天,他说,“沈思。”
‘沈思。’
江柔轻轻的念了两遍,说,“我想要个女孩儿。”
沈十三说:“随你。”
江柔:“……”
这事儿怎么随?
翌日,沈十三竟然没有去龙虎关。
他来幽州两年多,休了第一次假,连沈度也沾了光,在家里休息。
这天假日非常难得,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才能有一天聚得这么全,江柔决定要好好规划。
但是规划来规划去,发现也不过是出去玩儿两圈儿,去这里买点儿东西,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