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最好的掩体,沈十三走不出小巷几步,他的背影就已经在霍清眼中模糊,还是一样能肩扛山河,脚震四方的模样,霍清却开始担心起来。
做将军这一行的,用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来形容都已经太温和,他们是脑袋挂国家的大旗上,目标大,又拉仇恨,多少人想让他死?
他孑然一身的时候,胆子比铁打的还硬,放开双手就是干,可是等有了一心要保护的人,敌人比你的爹妈还要了解你,轻松就看穿了你的顾忌。
想要坐拥万里江山,达到目的才是目的。
而他那个夫人,看起来就是拖油瓶的样子。
霍清心思沉重,待看不到了沈十三的身影,他才转身回屋。
屋子是暂时落脚的,并不太精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四面墙,他早早的歇下了。
他身子骨太弱,赶了这一个月的路,已经疲惫不堪,而明天还要继续往幽州去,如果休息不好,又要犯老毛病。
夜半三更,他还是发了烧。
可能是积劳所致,也可能是夜里吹了风,反正就是开始高热,烧得迷迷糊糊。
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发觉自己开始发烧,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打算捱到早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一声响动,他警觉,瞬间睁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起身,面前突然掠过一阵风,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被挟持这回事,他也已经算是很熟悉流程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听到是个冰冷的女声,“借住一宿,明日就走。”
霍清烧得脑壳疼,喉咙也疼,费力的挤出两个字,“请便。”
说完,那女人不再压着他,收了匕首起身,“多谢。”
霍清还没烧傻,屋子里多了个手持利器的人,他连看都看不到,死了都不知道刀从哪边捅过来的,他起床穿了鞋,问,“我能点灯吗?”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
已经习惯了黑夜,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床上。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桌子,连把椅子都没有,那女人只能坐在床上。
等看清,霍清愣了一下,道,“我这里没有药。”
女人一身黑衣,长相冷艳,肩头上看样子应该是有个血窟窿,她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都被染红,黑色的衣料上有大片濡湿,流了不少血。
“我有。”说罢她就从怀里掏了个瓷瓶,然后问霍清,“有水吗?”
霍清答,“井在院子里,我去给你提。”
说罢就折身出去,那女人也没有拦他,像是完全不惧他乘此机会跑了。
霍清往井里丢了水桶,盯着那亮着暖黄色的窗纸,像透过了窗纸看那屋里的女人。
究竟是无意路过,还是有心接近?
没想太久,他从井里提了水,拎着水桶进屋,一进去,就看见那女人将衣领扒下左肩,露出了大片的肌肤,以及还在冒着血的伤口。
见他提了水进来,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而是用匕首割了自己的半片衣摆,在水里浸湿后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霍清这类型,是典型的文人长相文人气质,看起来很君子。
古话说非礼勿视,遵守得最严谨的就是这类人。
女子露肩,可以说尺度很大了,可是他就大大方方的看着,那女子见他盯着自己,不恼,反而道:“帮我上一下药。”
她说得平平淡淡,像说帮我倒杯水一样。
“男女有别,姑娘伤处私密,还是姑娘自己来吧。”他看的时候不说男女有别,这会儿却说男女有别,当真让人想狠揍他一顿。
那女子肩上的上是个贯穿伤,利器从正面进,后面出,霍清拒绝了她后,她也不强求,往肩头正面的伤倒了半罐子药粉,看不到后面的伤口,她就将剩下的半罐子随手往背后撒了一通。
佛系上药,半罐子药粉,洒在后肩雨露均沾,伤口总能分道一点儿。
她流血流得凶,药粉撒上去就染红了,不多会儿就被冲掉,她也不管,直接在衣裳上撕了条布,随意的把伤口包起来。
看那意思,好像是甭管这伤口我怎么处理,只要我是处理过了,它自然会好的。
她包好伤口,把衣服拉起来,问霍清,“你的床可以借用吗?”
那个表情看起来一点儿不像在询问,而是在说‘我要睡的你的床,你同意我当你同意了,你不同意我也当你同意了。’
她流了很多血,从她脸色苍白的程度,霍清推测她脑袋已经在开始发晕了。
但是!
武力值看起来依然没有下线,反正确认过眼神,是他打不过的人。
而且她有刀。
于是他说:“可以,麻烦姑娘往里挪一挪,我也要睡了。”
那女子一直冷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要占他一半的床位,而是要睡这张床。
至于他,可以打地铺,睡桌子,或者干脆不睡,随他怎么办。
为什么?
谁让她有刀?谁让她能打?
可是对方一脸认真严肃,像是得了间歇性失忆症,完全忘了刚才那个说‘男女有别’的人是谁。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恩。”
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他要是敢动手,她就把他的手脚都卸下来。
霍清吹了灯烛,爬上床,睡在外侧。
里侧的女人好像完全不防备他,但他知道,她是不屑防备,他还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