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并不打算往后一直避着林治,与人相处,落落大方是最好的方式。
纵然有些尴尬,顾遥面上还是平静,微微带点笑,道:“是迷路了,师兄可否给我指路?”
林治不置可否,淡淡道:“随我走吧。”
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路边种满松柏,意趣极好。
这样不发一言,未免不好。
顾遥目光流过矮矮的灌木从,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花,书院里似乎是极多的,点缀着确实好看。”
林治走在她前面,闻言微顿,稍稍侧目道:“是蝴蝶兰。”
她便漫不经心地称赞几句,显得气氛尚可。
只是这样强行聊天,顾遥还是有些不想继续下去。
忽地,林治停下来,稍微侧脸,语调温和道:“在书院住得怎么样?”顿了顿,“刘从嘉,刘从嘉为人算不得坏,可底下的一群人倒是难缠。”
又是她旷古绝今的人缘发挥作用了,看来林治也有耳闻。
“尚好,没人扰我也舒适。”
她说的是实话,这样反倒是清净。尤其是卧室,她身份原本就不一般,这样一来省了极多的麻烦。
林治不大在意她的回答,只道:“若是有什么,可以来找我。”
“好。”她想都没想地答应了,虽然心里想着绝不会去招惹他。自然是面上应付。
他却像是知道似的,继续道:“若是不愿意找我,笃行性子最是豪爽,为人也热情大方,你找他他必然会帮你。”
顾遥也颇喜欢陈知为人,当即点头。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下午的日头却已经西斜了,顾遥想着,还得回宿舍拿书,等赶过去,必然也没多少时间了。
她在犹豫下午的课要不要去。
前面忽地遮开一片阴影,林治停住,猝不及防道:“阿遥。”
顾遥听得一惊,人差点撞上去,极快地停下来,就已经脚下一歪,身子就要往小路上栽去。
林治眼疾手快,当即拉住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稳住。
林治眼里却隐隐有笑意,眉眼温润如江南言语,道:“原来还是没什么长进,面上一派的稳重,却还是这样毛毛躁躁。”
她一愣,只得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偶尔走神而已。
林治微叹,伸手将她的外裳衣领一拉,道:“果然是不长进,跟我去一趟吧。”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下午的课是什么,想来也不必去了,来不及了。”
这边顾遥在想,去哪里?
“下午学的是书法。”顾遥道,说起来,她还没一次上过,并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样的。
林治“唔”了一声,才继续道:“想必是陈夫子,他最是随性好酒,兴许又醉得厉害,连可都不去上了。就是去了,也未必在意缺不缺人,你随我去一趟,我拿些东西给你。”
顾遥恍然大悟,怪不得入学那么久,而教授书法的老师迟迟不露面。
只是,林治有什么要给她的,她不免心下起疑,道:“多谢表兄照拂,只是,这是要拿什么?”
他自然看得出来顾遥的戒备与不信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平缓道:“便是其余的都罢了,你我到底是表亲,既然在一处进学,送你些笔墨之类的也没有不妥的。”
顾遥这才没再说什么,点头谢了,这才跟着林治去了。
她觉得进去尴尬,林治也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也只让她在外等着,半天才捧出一个描金的木匣。
他走过来,低低道:“阿遥,我自知,如今你在林家住下去不好,只是这样下去,你又打算做什么?”
顾遥忽地一阵恍惚,他分明不赞成她扮成男子,却还是尽力帮助她,陈知等人估摸着也是他帮忙说动,就是晓得她的尴尬处境。
杜杳和顾遥,已经是一个人了啊,她清楚地感受到心里的压抑和痛苦。
“表兄,我需要一个身份。”林家表小姐假死了,重新多出了的这个人,需要一个身份。
“那你又何必,非要……”
顾遥已经道:“阿遥虽是女子,却也想要通晓经史子集,明理通达。”
算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无论这个借口多不好,已经到了沧浪书院,林治也不可能把她送出去。
果然,他皱皱眉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宿舍都在差不多的地方,顾遥一个人也能回去,而且也没有多远,没多久就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匣子,果然见里面有一块极好的徽墨,上好的一叠竹纸,并一方澄泥砚,各色型号的笔,与一堆书。
林治是林家嫡长孙,又才情卓著,所用的都是最好的。拿来给她的,更是极好的。
她不能不收,可也得想法子还回去点什么,总之先在心里记了一笔。
这才坐下来将明天的课业自己研究了,到了黄昏时分,干脆对着窗户背起书来了。
一时就把晚饭耽搁了,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夜深了。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加了件淡青色的褙子出去,晚间极为安静,她连自己的脚步都能听见。
正要转过一丛凤尾竹,便眼尖地看到一个影子,她当即顿了步子,往竹林后挪了几步,把呼吸也屏了。
淡色是月光下,是两个玄色的人影。其中一个她认得,就是孟辞。
孟辞站在一片屋檐的阴影下,神色莫辩:“事情办妥了?”
原本就是清冷端肃的一个人,此时越发冷冽,肃杀气极浓。
对面的应该是个下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