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刚才骤然而来的天地异象被方教谕消弭于无形,可谓忽之而来忽而又去好似梦中的一刹那。这异变对普通人和许多懵懂新人而言是难以察觉的。
当然,大多数人如此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是这样,比如今次入试即达到志学境的十几个新人,再比如那些在场的书院学子,刚才情形就好像是大梦初醒的那一刻,梦中情形似是清晰可见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是那努力回忆时难言的纠结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笔落之时当真是有风云起吗?
就在多数人的茫然与少数人的疑惑中,于高台之上金榜之下,颤颤巍巍激动莫名的胖书生方望将书案上的八尺洒金宣展开悬挂于榜台左侧,场中所有人无论距离远近皆是将目光聚集于此处,有那功力深厚的真灵运于双眸得极目之视抢先一观,修为差的和普通人便或是急切的向身旁人询问打听,或是耐下性子焦急的等待一会儿方教谕的宣读。
“元一榜上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澜衫乍着天恩重,金卷初题素墨鲜。
夜读汗青跨千川,日持鳞管定九边。
劝君莫以稚子笑,蟾宫娇客入凡间!”
一首格律虽称不上完美但足以显示出赋诗人意气风发畅快无比心情的五言律诗就这样以一手清峻峥嵘气势非凡的行书题写在了七层精裱的八尺宣上。
言行中无少年之骄狂,反多老成持重之意;但此刻所题所写却截然不同,自称今岁第一仙,自比月宫之娇客,所书所语俊逸挺拔尽显峥嵘意气!在平平无奇、稳重知礼的外表之下还是有一颗少年热血激情之心的啊!行止有度而不乏进取之心,有趣!
诗做的好坏倒在其次,观其心性才是排在首位的,台上的方教谕在看到这题诗后,心下一愣因其反差颇大而念头千转,不过随即便是回转心神温言而笑道:“许榜首赋诗已毕,吾等共赏佳作!”
话音落下片刻,但见方教谕稍作调息,随后便是长吟出声:
“元一榜上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到底是书院文韬阁精研典籍的教谕,平日所读诗书不下万卷之多,其内容所及天文地理风俗民情无所不包且造诣几近于融会贯通,做到一法通而百法通基本境界,此刻吟诗也别有一番韵味,使人如闻纶音。
不仅在于吟诵的功底,更在许年所书诗文的首句先声夺人之效极佳,场中众人只觉一位意气昂扬飘飘若仙的少年形象骤然跃入脑海。
“澜衫乍着天恩重,金卷初题素墨鲜……”
长吟声韵律美而悠远,那春风得意的少年形象随着诗句一字一字的展开越发的具体起来,随着方教谕声音的骤然升高,夜读韩青、日持麟管一句也随之而出,至此时,众人有赞一声好个元一榜首,也有笑这少年好生狂妄的,关注点虽不同但对诗中少年的好奇却是相同,这究竟是何等样人呢?
众人的好奇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沉稳有力斩钉截铁的尾句随之而来。
“劝君莫以稚子笑,蟾宫娇客入凡间!”
不要笑我的年龄小,也不要笑我的狂妄,本是那双月之上蟾宫娇客下凡!这最后一句夸张的自比中还有些任性,直直的回应了人们那你还中刚刚升起的诸多好奇。
“姐姐,这个人以仙人自居还算罢了,竟敢以蟾宫娇客自比,哼哼,也不知道赤银双月是否有女儿呢,好不羞人——不过,我喜欢!”
“元一榜上第一仙?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狂妄!”
“少年榜首好风光,儿啊,什么时候你也能在这榜台上赋诗一首,我立时死了也无憾呐……”
“这诗好生大气,若是我在台上……”
许年这首元一榜上第一仙传遍整个广场后,喝彩声欢呼声频频而起,有如风涌波涛起,一浪高过一浪,当然在这其中也有诸多议论声,有羡慕、有不屑也有默默的比较与畅想。
“元一榜首冠绝一榜,自称为今岁第一仙也甚是妥当,不过,此时还要少年仙人来为金榜金榜题名呐!”欢呼声中,方教谕那略带几分玩笑的话语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边,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除却榜下赋诗外,今天榜首的另外一项也是最高殊荣便是那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所题何名?何以称之为最大的荣光?
以己之名冠千人之榜,此为题名之荣也!
“小子狂妄,不敢当仙人之称。”被方教谕打趣的许年面色一红,心道今次还是没有把持住心境,还是有些飘飘然了。
“少年意气当如此,不必自谦,捧笔已至提名去吧!”这才是少年人嘛,方教谕笑呵呵的看着脸色发红的少年莫名的有些畅快。
“是。”
许年再次躬身正礼,从捧笔至跟前的胖书生手中拿起紫管毛笔,转身走向榜下。
在刚才的时间中,一直随侍方教谕的两位书院学子已经把今科三榜贴在了榜壁上,放榜至此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个关节,就差填补那金榜上的一处空缺。
许年的脚步沉稳,站在榜下手中墨笔缓缓而书,一笔一划——这是正书,其聚颜筋柳骨之劲力,其集信本子昂之神逸。
“许”,听也,从言、午声、虚吕切;
“年”,人载谷而归,谷熟也,从禾、千声。
细思起来自己的名字很是吉利呢,莫名的念头刚转过脑海,手中最后一笔也已落下——大宋雍熙三年,元一书院,玄水癸辰,许年榜。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