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若盛满月华,洒尽星辉,波光粼粼,可仔细瞧去,偏偏又无波无澜。
这样绝世的风华,当真难得一见,怕是她之前被苏尚书养在深闺,这才舍得令人一览芳颜呐。
到了此刻,众人当中已有人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个花颜月貌的少女,怕是得了皇帝的青眼了。立时便有好些妒忌的目光蛰到苏泠月身上,只是不知这些目光是源自一众后妃,还是其他人。
苏云昕端着架子坐在席上,此刻只觉怒火中烧,不由得捏紧了酒杯,这个小贱人竟会得了陛下的青眼?怎么可能?!
穿得不如她好看,样貌也是马马虎虎。定是方才趁她不意,刻意搔首弄姿勾引陛下。
她顾不得贵女的仪态双手交缠使力绞着帕子,心中气恨难平,罢了,任是被陛下收了又如何?顶多也是个昭华而已,后宫佳丽三千,明争暗斗不断,她巴不得苏泠月住进去,被斗死了才好。
何况皇帝再怎么俊朗,也是五十有余的人了,苏泠月就算不被斗死,也得要守寡了。
这么想着,苏云昕忽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讽刺地笑了笑后,极快地换上含羞带怯的模样,又偷偷对齐王暗送起春波来,却忽地变了脸色——
齐王殿下怎地也在看那个贱蹄子?
皇帝将手懒懒地扶上龙椅把手,另一只手顺势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不怕朕?”
苏泠月心中一紧,却仍是处变不惊道:“回陛下,臣女不怕。”
众人惊诧,不知这少女是不谙世事还是无法无天,竟敢对天子说出近乎顶撞的话语,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苏远信和薛氏却是生了一背冷汗,苏泠月这般出言无状,恐会招来帝王的雷霆之怒,届时整个尚书府恐会跟着遭殃。
苏云昕倒没想那么深,她的唇角轻轻扯开一抹讥讽的弧度,苏泠月不是挺能耐么,此刻竟昏了头了,她倒是巴不得苏泠月被问罪,被杀头最好。
苏远信即刻冲身起来,对着皇帝遥遥一拜,诚惶诚恐道:“求陛下恕罪啊……鄙臣教女无方,才使得她这般出言无状……”俨然十分愧怍的模样,复对苏泠月怒斥道:“还不快求陛下开恩!”
“诶——苏爱卿,”皇帝旋即阻止道:“朕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急起来了,无碍,你且起来罢。”
苏远信错愕,只觉一口浊气噎在丹田挥之不去,但也只得悻悻回了座位,眼底的锐芒几乎要化作利刃,将不远处的苏泠月千刀万剐。
“为何不怕?”皇帝倒起了兴致。
“陛下贵为天子,却时刻心系臣民,体恤将士,”苏泠月正色道:“臣女感念陛下良治,才得以国泰安康。生于盛世之下,臣女同所有百姓一般,将陛下视作神祇,是敬,而不是畏。”漂亮话谁不会说,不过是曲意逢迎,对着那帮谔谔之臣有样学样罢了。
“哈哈哈……”皇帝喜笑颜开,放声长笑道:“你倒有趣,真是不一般呢。”却无人见得,他将手中的酒杯越攥越紧。
苏远信则暗暗吃惊,陛下这是何意,竟如此反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如此不加掩饰的神采飞扬,苏泠月这般出言不逊,竟还能令他如此开怀?
不过圣心一向难测,他绞尽脑汁亦难琢磨透。
薛氏跪在地上仍不敢起身,心道这小贱人倒有几分本事,将皇帝比作神祇,所以敬,赞他体察民情平易近人,所以不畏。既逢迎了上位,又从僭越之罪中抽身,几句话便化险为夷。
苏泠月再度敛衽行礼,低头无悲无喜道:“臣女不敢当。”
“当——”她不过是做做应有的礼节,哪承想皇帝却似被她这一举动蛰到了一般,动作突地一滞,酒杯倏然滚落,尽数洒在了他明黄的龙袍上。
离皇帝不远处的蒋德妃眼尖地瞥见这一幕,立时低声惊叫起来:“陛下,您怎么了?”
一众后妃同时也对皇帝投去颇为担忧的目光,“陛下?”
皇帝近前的太监总管立即对苏泠月尖声斥道:“大胆,还不跪下!竟敢冲撞陛下!”
人群中即刻有人幸灾乐祸起来,自古圣心难测,这少女怕是要遭殃了,可哪知——
“喻乐——”皇帝抬手阻止,眉宇间已然染上了薄怒。
“奴才知错了。”喻乐顿觉冷汗涔涔,急忙弯下身子卑微地退在一旁。他知道陛下在警告他僭越了。
他自诩最了解皇帝,此刻也有些困惑起来:为何一向严苛的陛下对这个少女甚为宽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重臣之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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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难测,仙女们能猜到他是何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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