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对不住了。”碧嬷嬷假意怜惜,眼底的狠辣之色却分毫不减,依言拿了毯子准备上前,却敏锐的察觉到异动。
只听得不远处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再次惊飞了一群鸟儿,腾落了枯败的竹叶打着旋儿落下,即刻便有几个人抬起头来循着声音去看。
“这远远便听见吵闹的声音呢,怎生这么多人?”清泠泠的声音响起,伴着独特的气质,便格外吸引人,“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呢,是有什么宝贝么?”
薛氏有一瞬间的晃神,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声音是?
众人再次惊愕失色,纷纷让出道来,只见苏泠月疾步而来,她今日穿了滕青曳罗靡子长裙,外罩一件月白圆领云纹上衫,梳了朝月髻,因为走得快,有微风吹起她散落的几缕发丝舞在颊边,傲然中隐有清冷之感。
薛氏很快恢复了常态,做吃惊状:“泠月?你何以在此处?”苏泠月怎会躲过了这一劫?那地上那人是谁……
“原是母亲呢,我在屋里闲的无聊,便出来走走,寻些兰草回去栽养。”说着她扬扬手,正是被丝帕包住根的兰草,青翠欲滴的叶子迎风舒展,分外别致,她浅笑道:“倒是母亲,怎生带了这么多人,是来竹林纳凉的么?”
“这倒不是……”薛氏面色微变,心里打起密集的鼓点来,袖子中的丝帕被她攥得变了形。
“二姐姐,”苏云含自人丛中现出身来,惊喜道:“我就说那人怎么可能是你嘛。”
苏泠月面上写满了不解,心中却隐有担忧,怎么连苏云含也卷进来了?恐又是薛氏的杰作。
“那人?”苏泠月拧着秀眉。
“二姐姐你不知道,这个泼皮无赖混进府里了,还诬陷你和他私通呢,这下谎言不攻自破了,姨娘你别拦着我……”苏云含奋力挣开宋姨娘的钳制,指着地上的女子说:“他说这个女子便是你,这个贼人好不要脸!不如我们送他去见官吧……”
薛氏面色愈加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将至的风暴,苏云含无意瞥见后,终于吓得声音渐弱,直至消失。
“本大爷有凭有据,见官?谁怕谁?只要你苏府高门贵族的,丢得起这个脸。将你家千金与我野合一事闹上公堂,你们敢吗?”王癞子高声叫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苏泠月抬眸越过人丛,终于看到了不断挣扎的王癞子。
薛氏眸色飞速变幻,向小厮使了个眼色,王癞子的嘴巴立马被堵上了,只能听见“呜呜”之声。
“我明白了,这位公子的意思是,此事与我有关?还有凭据?”苏泠月皱眉,逼问道:“想来母亲已来此处多时,仅凭此人一面之词,众人方才便以为地上那位女子是泠月?连母亲也认为,泠月是这般不知羞耻的人么?”
“我自然是不信的,你一贯乖顺懂礼,天下哪个母亲会怀疑自己的孩子。”薛氏面色滞了滞,“我正打算查明真相还你清白,你便来了。”短短一席话,再次展示她温婉慈爱的一面。
“多谢母亲,此刻便恳请母亲查明真相,以证泠月清白。”苏泠月垂眸行礼,“为今不得已之计,便请母亲命人将那女子的面容现将出来吧。”
不知怎地,薛氏只觉此刻心头猛颤了一下,右眼皮也突地跳了几跳。
碍于情面,薛氏压下翻腾汹涌的情绪命人上前。
水芝园的嬷嬷大都在此处,碧嬷嬷拿了毯子使力将那女子扶转身来。
“大,大小姐!”碧嬷嬷愣是惊得舌桥不下。
此女粉面含春,雪肤菱唇,斜眉若黛,即使双目阖着也知是个娇艳如花的美人,不是苏云昕又是谁?
“云昕!”薛氏惊怒交集,险些绝倒,怎么可能是云昕?她此刻不该在昕雨阁吗?怎会来此处,怎会?!
情势陡转,众人立时皆噤若寒蝉,悄悄垂眼退后,心底却发起怵来,遭殃的怎是大小姐?如今知晓了这等秘辛,定即祸非福啊。
“怎会是大姐姐?”苏云含低呼,宋姨娘立马捂住她的嘴,将她连拖带拽地退后至一丈开外。
“全都给我走开,走开!不许看!都滚开!给我滚开啊——”薛氏顾不得仪态猛然冲上前去,拨开几个嬷嬷,将苏云昕护在怀里,嬷嬷们急的是手忙假乱,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而王癞子被制服在地上,被堵上嘴的他也懒得挣扎了,脸上的嚣张已然不见,只余一脸怔忪。
“竟是大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苏泠月面色愕然,心中却笑得讽刺。
银杏一事她早就发现了端倪,却不想薛氏竟打算如此算计她,意欲败坏她的名声。银杏其人恐不是府内的丫鬟,而是薛氏专程派来骗她的罢。
若今日遭殃的是她苏泠月,薛氏恐是认为,她为证明自己清白必定会抛出银杏和薛氏,结果查无此人,恐会落得个与人私通,还胡乱攀咬母亲的罪名,最终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薛氏这一计,当真是环环相扣呢。不过可惜,却将自己的女儿算计了进去。
“云昕?云昕……”薛氏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可苏云昕并未有转醒之势,只得将她护在怀里,下人们纷纷垂下脸去,哪还有方才看好戏的姿态?
“母亲?”
苏云含听得苏泠月出声,慌忙抬眼去看。
“苏、泠、月。”却只见薛氏醍醐灌顶般偏过头来,阴鸷的眸底酝酿着怕人的风暴,宛如深不见底的莽林,下一刻就要将苏泠月吸将进去,用獠牙将她撕得粉碎。
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