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月嫣然一笑，抬眸回以迎战的神色后，便不再理会她，云淡风轻的唤了听雪踏歌进入内室，只当王嬷嬷是个打诨的小丑。
王嬷嬷哪曾被这般轻视过，气得险些喷出一口陈年老血来。
入得内室，踏歌笑盈盈凑将过来：“小姐真是好计谋！这厢那老婆子可吃了大教训了！”
听雪也欢喜点头，笑道：“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了气了。尤其是那个石灰，小姐真是太聪明了。”听雪嗓音轻柔。
踏歌性子活泼机灵，办起事来灵活麻利，就是有时急躁了些；听雪性子沉稳，做起事来教人放心。两个人性子各异，优势互补，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老夫人一向不爱管琐事，今日怎会这般大发雷霆，狠狠下了那水芝园的面子？”听雪惑道。
“兴许老夫人是疼咱家小姐呗！”踏歌猜道。
苏泠月垂眸，但笑不语。
老夫人介入今日之事，只因此事于老夫人自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苏泠月只道：“快别在这儿瞎议论了，小心被人听了去。”又微微侧头，“听雪，你是不是又被王嬷嬷拧伤了？”
听雪掩饰着，呵呵笑着：“不碍事的小姐，我一点儿也不疼。”
踏歌愤愤道：“那个死婆子真是狠毒，你别老是忍着了！”
苏泠月抬眸，目光如刃剑，冷笑道：“以后，你们不必再隐忍了，我不会再任人欺负你们。踏歌，快给听雪上药吧。”
说完她又恢复了往日笑盈盈的模样，轻快道：“今日你们先将就吃着这糙饭，从明日起，我们逐月阁也会有小厨房了。”
今日之事只是个开头，从明日起，她会一步一步，把这些年所受的痛苦，悉数奉还。
——
斜阳西沉，秋风过院。
“啪！”沉寂的水芝园被物什打碎的声音惊醒——
王嬷嬷的下人房里，薛氏危坐在红木圈椅上，凌厉噬人的目光一一剜过跪伏在地上的心腹丫鬟，继而刮向趴在床上战战兢兢的王嬷嬷，众人只觉置身冰窖。
极为难熬的一盏茶功夫过去，薛氏终于缓缓开了金口。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苏泠月那个小贱人一手策划的？”
“是，是的……夫人……”王嬷嬷冷汗直冒，声音虚弱无比，仿佛下一刻便要命归西天似的。
“王嬷嬷，你好生糊涂！”薛氏怒斥。
“奴才知错了……请夫人恕罪……”王嬷嬷强打着精神。
“你也算是老嬷嬷了，做事素来谨慎，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非看在你也算是半个薛家人，我绝不会留下你的性命！”薛氏气得咬牙切齿。
“奴才知错了，知错了……”王嬷嬷低声喃喃。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垂眼凝视着一地的瓷器残渣，不敢有丝毫动作，却心有庆幸：王嬷嬷还是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下场都这般惨烈，若是换了自己，恐早没命在了，还好今日未在逐月阁强出头啊。
事已至此，薛氏只觉多说无益，复又想到什么，恨恨道：“那个小贱人，我倒是小瞧了她。敢情这些年的单纯无脑都是装出来的！”她瞋目切齿，“装得好啊，连我都给蒙混过去了！”不想这小贱人竟如此深藏不露。
王嬷嬷冷汗阵阵，眼皮似乎也愈来愈重，她用力强撑着一搭一搭的。
薛氏看在眼里，只觉心烦，摆摆手示意丫鬟起来。命守在门边的碧嬷嬷开门，拧身就要走。
“夫人留步！”王嬷嬷蓦地出言。
碧嬷嬷闻言，眼中划过异色，意味深长地睇了眼王嬷嬷。
薛氏并未转回身，只微微侧了头，有些不耐地等着王嬷嬷的下文。
王嬷嬷眼睛一亮，谄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奴才并非心血来潮才去逐月阁的。”
“哦？”
“奴才发现踏歌那小蹄子鬼鬼祟祟进了后竹林，心中有疑，这才前去逐月阁的…”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暗光。
“竹林？有趣，”薛氏冷笑，“真是有趣极了。”
薛氏冷冷勾唇，逐月阁后面的竹林？
看来事情不止不简单，还十分有趣。
薛氏匆匆离开了，王嬷嬷的下人房一片狼藉，独留下丫鬟玉儿给王嬷嬷上药治伤。
玉儿漫不经心的撒着药粉，簌簌落在王嬷嬷的绽开的皮肉上，尖锐的刺痛蛰得王嬷嬷猛然尖叫，“让你轻点！你想痛死我吗！”
玉儿冷哼一声，讥道：“我怎么敢？夫人都说了，要留你一条老命呢！”
她虽然是个三等丫鬟，但同为下人，来给王嬷嬷上药已是十分抬举了，这个老婆子竟还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呸，她也配。
“你！”王嬷嬷气得直翻白眼，五内血气翻涌。这个贱蹄子，竟敢对她这么无礼，以前哪次见到她不是吹牛拍马的，现在竟敢这般猖獗了。
王嬷嬷作势就要窜起身来，无奈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直抽气，险些背过气儿去，“哎哟……”
但片刻后她眼中幽光一闪，嘴角不着痕迹地扯开一抹诡异的弧度，侧过头趴在枕头上，竟不再言语。
玉儿只当王嬷嬷说不过她，咧嘴嗤笑出声，继续撒着药粉。面上的嫌恶和鄙夷尽显，甚至夸张地抬起手掩住了口鼻。
屋内的两人各怀鬼胎，在静默的空气中无声交战，皆没有注意到雕花窗户外的身影微动了动，而后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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