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遇到沈茗伊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夏仲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功夫在这种小事浪费时间。品書網
她要去的下一个村子叫戴楼村,距离甜水井村大约有十里地,马车半个时辰到了。
夏仲春先去了戴里正家里,打听清楚村子里有几户有新生儿或者有孕妇,然后在戴里正的陪同下,一一走访。
戴楼村田少人多,是吴川县有名的穷村,因为穷,也是溺婴弃婴的重灾区。
戴里正大约六十多岁,皮肤黝黑,微微佝偻着背,边走边跟夏仲春聊天,“前些年,村子里很多女婴一出生被扔尿盆里溺死了,家里越穷,越需要壮劳力,越需要壮劳力,越轻视女婴,我也曾规劝过,可我一劝说,他们说要把孩子给我,让我养着,我是有心也是无力啊。”他不满沧桑的脸闪过一丝悲哀,“有一年,全村一共有新生儿八个,其三个男婴都活了下来,五个女婴都被弄死了。”
“女人也是劳动力,养大了也一样能干活啊,像我,在家的时候,家里田里都是我在干活,我几个弟弟长到十几岁还没下过田呢,整日在外头疯玩。”腊梅反驳道:“我们女人只是力气小了一些而已,什么活都能干的。”
戴里正低头看了看腊梅的一双天足,摇头道:“那是因为你有一双天足,女儿家把脚一缠,走两步都疼,怎么能下地干活呢?”
“不能下地干活,也能养蚕缫丝啊,也能织布刺绣啊,这些种田要挣钱吧?”腊梅不服输的性子来了,非要跟戴里正辩个输赢。
“你说的那些都是技术活,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会?真如你说的那么简单,大家都发家致富了。”戴里正摇摇头:“女娃娃想事情太简单了。”
夏仲春问:“朝廷不早颁布禁令不许缠足了吗?怎么还有女孩子缠足?”
“朝廷颁布禁令是因为他们满洲的姑奶奶不缠足,咱们缠足的规矩可是传承了千年,不缠足,一双大脚满地跑,想什么样子?”戴里正虽然心疼被弃被溺的女婴,但他的思想依是传统迂腐的,认为所有女子都应该缠足,乖乖在家里相夫教子,其实他一开始是非常看不惯夏仲春的所作所为的,觉得这些事情男人也可以做,不应该由女人来做,可应该男人做的事情却没有男人去做。他还觉得夏仲春整日抛头露面,是不守妇道,可人家婆家都没说什么,他想指责也没有立场指责。
是现在,他依然认为夏仲春应该躲在家里,外头的事情让她丈夫去做好了,今天之所以肯陪着夏仲春走访,是认为夏仲春带来的消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所以勉为其难、屈尊降贵的相陪。
“你这话我不爱听了。”腊梅自己被说没关系,自家小姐被说她不乐意了,“什么传统不传统的,都是为了将女子束缚住的说辞,谁当真谁是傻子!”
“腊梅,不得无礼。”夏仲春不赞同地瞪了腊梅一眼,“向戴里正道歉。”这位老人家虽然骨子里讲究的是儒家那套男尊女卑的规矩,但性格却是善良的,对于弃婴溺婴抱有很大的同情心,是这一点儿同情心,他天底下很多男人要强了。
“哼!”戴里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决定大方地不跟小丫头片子计较,指着前面一扇篱笆门,说:“这是瑞云家了,他自家有两亩地,佃了史财主家五亩田,今年因为大旱,他家不仅颗粒无收,还得出田租和粮税,他家哪里拿得出来,只好签了欠条,只是这利滚利的,猴年马月才能还的清。”
“今年旱成这样,史财主没免了大家的田租?”
“朝廷又没免了他的粮税,他自然不会免了佃户的田租,他不把这部分损失嫁祸给佃户,岂不是要自己承担?他才不傻呢。”戴里正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村里很多人家都签了欠条,不签能怎么办?史财主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丁,见东西抢,抢不走的砸,而且还要将田收回去,收回去了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签了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一行人走到篱笆门外,只听从院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辱骂声,“死丫头,贱丫头!竟然敢偷吃,是不是不想活了?现在家里剩这么点儿红薯了,都是留给家里的男丁吃的,你个赔钱货一钱挣不来,还有脸吃东西,你也配?饿死你得了!小小年纪这么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随后传来一个小姑娘讶异的哭声,那哭声跟小猫崽一样,又细又弱,听得夏仲春心被一刺一刺的,难受极了。
一个温柔的女人小声辩解道:“娘,不是大丫嘴馋,是我饿得受不住了,让大丫去给我拿个红薯吃。”她顿了顿,说:“侄子们都有红薯吃,我的大丫每顿只能喝一碗没有几粒米的清粥,她年纪小受不住饿,我这才分了她一口,大不了下顿饭我不吃了,将她的那口省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婆子高声谩骂着,“你是在我说刻薄你们母女,不让你们吃饭是吗?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怀着我的孙子的份,我早将你和你生的两个赔钱货扔出去了!我告诉你,你最好这胎生的是儿子,如果还是女儿,我扔到后山去,让她自生自灭!”
“娘,算这一胎还是女儿,也是我跟相公的女儿,我是不会让你将她扔了的。”柔柔的女声透着十分的坚毅,“娘,现在县太爷不让弃婴,您这么做会被抓去坐牢的。”
“现在旱成这样,县太爷也没辙,我养不起孙女,孙女饿死了能怨我?”婆子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