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青绿的竹林夹杂着些许已经泛黄发红的树叶,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周围不时传来鸟叫虫鸣声,更显山谷之空灵清幽。
他伸手掬了口水吃了,入口甘甜,一丝凉线直沁心脾。站起身来,闭起双眼,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烦恼尽消,心中一片空灵。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良久,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忽而想起那日胖和尚所讲述的故事。
说是在开元年间,有一人名曰卢生。卢生屡试不第,终日郁郁不得志。一天,他在邯郸的客栈中偶遇一位老翁,便向老翁倾诉怀才不遇之苦。老翁笑而不语,只拿出一个枕头让他倚枕而卧。卢生卧枕而眠,一入梦中便娶了美丽温柔的妻子,并且还高中进士,最后更是荣升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中书令,更是封为燕国公。
自此,儿孙满堂得享天伦之乐,享尽荣华富贵。直到八十岁时一病不起,终于在将要断气时一惊而醒。他坐起身来向左右一看,不见了梦中的繁华,只一切如故,那老翁仍笑吟吟的望着他,并说客栈主人家的黄粱米饭还煮在锅里呢。
莫流云坐下身来,回想着下山以来所发生的的一切,以及胖和尚说过的话语。转眼想到,人生匆匆数十载寒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黄粱一梦。得之固则以喜,失之又何足以悲?
天残地缺杀了小师妹,师傅师娘师弟们固然悲伤不已。而我要为师妹报仇又要杀了天残地缺。天残地缺也有家人,他的家人悲伤痛苦,必然又会找我报仇。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想到这里,不禁心乱如麻,烦恼随之而生。
忽而“啵”的一声,一尾青鱼欢快地游过,泛起一阵涟漪转眼便不见了,那涟漪一圈圈放大,碰到石头便又荡了回去,最终消失不见。莫流云低头,看到水中的自己倒影。心想,若能化作这清水中的一条游鱼,那当是何等的潇洒快活。他贪恋这里景色清幽,人迹罕至。每天都要在这瀑布之巅的大石上静坐冥想,一连这般竟过了十余日。
这一日,他决定要去了。再次登上瀑布之巅,忍不住兴发,抽出铁箫吹奏起来,箫声便从绿竹丛中传了出去,初时悠扬动听,情致缠绵,但后来箫声愈转愈低,几不可闻。恰在此时,竹林深处一阵琴音响起。
莫流云心中咯噔一声,一惊不小,暗叫一声:“玉面夫人?”猛然起身回头四顾,却哪里有半分人影。他凝神倾听,想要听音辨位找出弹琴之人的所在,只是那琴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无从查起。
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是玉面夫人那妖女又待怎样?这次想要再将我灌醉泄了我的功力,可没那么容易。哼,且听她弹奏一曲!”
念及此处,心中镇定,便又坐了下来。这琴声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半晌,琴韵渐缓,似乎乐音在渐渐远去,但想是那奏琴之人缓缓走开。再后来,琴声细微几不可再闻。
就在这琴音似止未止之际,莫流云按耐不住,吹起箫来。只听一二下极低极细的箫声在琴音旁响了起来。回旋婉转,箫声渐响,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又再低沉下去。
箫音虽极低极细,却是每个音节清晰可闻。渐渐的,低音中间或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伏,接着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又如群卉争春,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不过盏茶时分,终于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又似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琴音箫声停顿良久,莫流云才如梦初醒。心道:“好哇,果然又是玉面夫人那妖女。这世上除了那妖女,还能有谁的琴艺能如此神乎其技?可惜啊,可惜。只可惜如此精通雅韵之人,却是个阴险奸邪之辈。”
但这琴音实在太过美妙动听,他暗运内力,提一口气道:“小子这才与夫人别过,不曾想今日又在这里相会。看来小子当真与夫人有缘的很呐!夫人琴艺高超,小子甚是佩服,这就请现身吧!”他声音中贯注了内力,向四面八方远远地送了出去。
一时间寂然无语。又过半晌,琴声悠的响起,似乎再对他遥相呼应。此时琴声不似刚才,似乎多了一丝愁怨之情。跟着莫流云便听到那人一边抚琴一边轻声低唱:“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一曲唱罢,莫流云不禁听得呆了,不曾想世上竟有如此空灵轻柔之声,心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造物者杰作的话,那这声音便在其中了。”忽而又想到:“不对,不对。这声音如此清澈空灵,绝非玉面夫人那种娇滴滴的淫靡之声。这人不是玉面夫人。”顿时一颗心又开始怦怦乱跳,只不知此人是谁。
猛地转头,果然看到一人左手抱琴正站在竹林边上静静地望着他。那人似乎刚刚走到那里,又似乎在那里站立了很久。只见那人婷婷玉立,丰姿绰约,一袭雪白的衣衫尽显超凡脱俗之态,乌黑如瀑的青丝悬在腰际。
一张俏脸如新月清辉,如花树堆雪,一双眸子如静夜星辰,如一汪秋水,光洁晶莹的脸蛋恰如她衣衫般雪白,只是少了一点血色,又似罩了一层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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