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凉青只是笑而不语。
从诊室出来,陶欢欢去方便了,宁也恹恹地等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去走廊里绕了一圈。
果然,有个男人,背着光站着。
个子很高,人模狗样的!
宁也舔了舔后槽牙,冲着那个‘人模狗样’的后背问了一句:“你是何医生的男朋友?”
那人转过身来,灯光刚好打在他脸上。
宁也傻了有十几秒:“舅舅?”
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他一只手插兜,走近了:“看牙科?”
“嗯。”耷拉着头,闷青色的刘海盖下一片阴影,落在眼里,宁也看上去很颓很颓。
宁也在家脾气不是很好,公子气十足,什么都要人依着,性子被爷爷奶奶惯坏了,除了容棠的棍棒,他最怕容历这个舅舅,小时候他一调皮捣蛋,他妈就拿容历来吓他,他自己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就是怕,从他有记忆一来,就没看见他舅舅笑过,不管是做派还是神色,都像个刻板严肃的老者。
“早点回学校,别玩到太晚。”眼里没什么喜怒,容历嘱咐了句。
宁也不敢忤逆:“哦。”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支支吾吾,“舅舅,你跟何医生……”
容历言简意赅,表态:“你舅妈姓萧。”
宁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容历抬头:“阿禾。”
比之刚才的语气,这两个字喊得怎生温柔缱绻。
宁也跟着看过去,不是何凉青,他放心了:“舅妈。”
萧荆禾:“……”
她有点窘迫,看容历,容历却看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不纠正,默认了宁也这声‘舅妈’。
晚饭五个人一起,去了一家中餐厅,容历挑的地方。
用完餐之后,何凉青找了个理由先走,让萧荆禾和容历独处,容历让宁也去送,陶欢欢说他爸来接,先撤了。
没有开车,两人漫步在灯下,也不急着回去,走走停停。
容历突然问道:“何医生是哪里人?”
萧荆禾说:“汀南。”她看他,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意。
容历解释给她听:“宁也小时候被拐卖去了汀南,是一个女孩子救了他。”他见过那个女孩子一面,当时她才十几岁,又过了这么久,并不大记得样子,只是对那女孩子一口吴侬软语有些印象。
“凉青吗?”
容历也只是猜测:“应该是。”
不过,很显然,何凉青对宁也一点印象都没有,却也说得过去,宁也被拐卖那年尚且年幼。
萧荆禾不禁失笑:“你们家的人都喜欢以身相许吗?”晚饭间,宁也看了何凉青不下二十次,她自然看得出来当中的意思。
容历也不否认:“若是喜欢的,便以身相许,不是不喜欢,”他想了想,回答得正经,“用钱报答。”
若是喜欢……
她脸有些热,只觉得路灯下的人轮廓都好看得紧,风吹得也尽是温柔。
容历走在她身侧,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脚还疼不疼?”
“不疼了。”
“我看看。”他走到她前面,蹲下,将她裤脚往上提了些,“还有点肿。”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踝,他抬头看她,“痛不痛?”
不痛。
被他指间碰过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沾染了他的温度,她只觉得痒。
电话铃声突然响,惊扰了气氛,萧荆禾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接了电话:“喂。”
是闻峥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出任务。
她回:“可以。”
打人那件事情,不知道为何局里不了了之了,甚至局长亲自打了电话给她,让她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她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已经联系了律师,起诉的流程还在走。
“我二十分钟后到。”说完,萧荆禾挂了电话。
容历紧张地看她:“是要去救火吗?”
“嗯。”
他蹙眉,默了许久,如履薄冰般,问得小声又小心:“可以不去吗?”他是真怕了,怕她一去不回。
他的阿禾不是寻常的女子,上一世是将军,这一世,依旧在最危险的一线。
萧荆禾摇头,说不可以。
她是消防员,要对生命负责。
容历便没有再劝,目光痴痴缠缠地看了她许久,轻叹:“我送你。”
“好。”
萧荆禾到的时候,消防总队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她的装备还在消防车上,争分夺秒,她边解安全带,边对容历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先回去。”
他伸手帮她解:“我等你。”
她随他去了,打开车门要下去。她
容历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像又压抑:“阿禾,一定要出来。”
他目光里,有畏惧,惶恐与不安,还有悲凉,交杂在一起,很混乱,显得无措。
她心头一软,重重点头:“好。”
容历松开手,看着她下车,奔跑进了消防车上,他从主驾驶里出来,站在人群里,远远看着高楼大厦,看着浓烟与烈火,看着他的阿禾穿了一身橙huáng sè的消防服,没有回头地跑进了火里,不曾有过半分迟疑与犹豫。
人群里,有人在哭。
一位老人家站在容历身侧,红着眼问他:“你的家人也被困在了火里吗?”
容历摇头:“她是消防员。”不是不骄傲,可更多的是畏惧。
她跑进火里,没有怕,怕的是他,天底下的消防员或许都这个样子,要争分夺秒地去救人,没有时间去害怕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