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女士讥诮:“谈墨宝那丫头倒是会攀高枝,居然在医院都有靠山。”
谈西尧骤然怒喝:“够了!”冷了脸,“她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她是你女儿?”杨女士眼里全是愤恨,反唇相讥,“菀兮就不是你女儿了吗?当初要不是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出去偷吃,我也不会动了胎气,菀兮也不会落下这个病,都是那对母女欠我和菀兮的。”她狠狠咬牙,眼底火光燎原,全是恨,“她就是把命赔给我女儿,也是她应该的。”
“你——”
谈西尧语塞,彻底无话可说了。
九点,时瑾从急诊室出来,姜九笙还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身上披了毯子,似乎睡着了,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低着头。
莫冰站在墙对面,刚要开口,时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走过去,动作很轻,拂了拂姜九笙的发,轻声喊:“笙笙。”
“嗯?”她抬头,眼神惺忪。
时瑾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回去睡。”
姜九笙睡意也散了,问:“都结束了吗?”
“嗯。”
“他们好不好?”
时瑾点头,轻声说:“嗯,都很好。”
莫冰听到这里,对姜九笙做了个先撤的动作,她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走廊里没什么人,姜九笙干脆把口罩取下来,动了动腿,动作僵住了:“可能需要你抱着我了,我腿麻了,动不了。”
时瑾失笑,把毯子给她裹好,然后把她抱起来:“回家?”
姜九笙摇头,说不回去,解释:“谢荡那师姐会过来守夜,墨宝这边没有人陪床。”在输血的时候,谈家夫妇就离开了,话都没有留一句。
时瑾似乎不太满意,眉头皱起:“笙笙,为什么对她那么好?”陪床这件事,他完全不想同意。
姜九笙只是笑笑,搂着时瑾的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有些困顿,轻声轻语,像呢喃:“这个世界给她的善意太少了。”她怅然,“以至于别人只对她一点点好,她就会记很久很久。”
比如四年前,她不过举手之劳,那个傻女孩,就一股脑地对她掏心掏肺。
纯粹赤诚得让人心疼。
次日,上午十点,谈墨宝才醒过来,脑袋包了一圈白色的绷带,越发衬得小脸惨白,气色很不好。
她睁开眼,呆愣了一下。
姜九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醒了。”
谈墨宝眨巴眼,难得少了精怪,虎头虎脑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把眼皮撑到最大:“我在做梦吗?”
这反应,让姜九笙哭笑不得,问:“伤口疼不疼?”
“疼。”谈墨宝点头,后脑勺更疼了,火辣辣的,有点眼冒金星。
“那就不是在做梦。”
一觉醒来,偶像就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如梦似幻呀。谈墨宝偷乐,头也不那么疼了,眼也不那么晕了,美了一会儿,才记得问正事:“你师弟怎么样?得救了吗?”
要是没得救,她的脑袋就被白砸了。
姜九笙说:“他没事了,就在隔壁的病房。”
谈墨宝这就放心了:“那就好。”虽然她是黑粉,但她是善良的黑粉。
然后姜九笙扶她去洗漱,她美得直冒泡。
回了病房,姜九笙把保温桶打开,探了探桶口的温度:“要喝点汤吗?我给你带了猪肝汤,补血的。”她平时话不多,这会儿出奇得好耐心,“因为你还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可能味道不会太好。”
猪肝汤谈墨宝以前喝过很多,每次抽血完,杨女士就让保姆给她做猪肝汤,世上那么多吃的喝的,她最讨厌的就是猪肝汤了。
谈墨宝看着超大的保温桶,用力点头:“要喝,我最喜欢猪肝了。”
姜九笙盛了一碗,递给她。
她接过去,没有说话,低头喝汤,眼泪一颗一颗砸进碗里,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笑了笑,说:“太好喝了,”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弯弯的眸子里泪水氤氲,她嘴边却一直在笑,“真的,好喝得我都快哭了。”
姜九笙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看着谈墨宝红通通的眸子:“那我明天再给你带。”
她猛点头:“好。”
然后低头,也不怕烫,她大口大口地喝,真的,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可是就是知道,一定很好喝。
她母亲死后,这是第二次,有人给她做吃的。
上一次是四年前,她衣衫褴褛地进了谈家大门,他的父亲让人给她做了一碗面,当时她也哭了,觉得好吃得眼泪都停不下来。
那碗面,她记了四年,如今才知道,不一样的,施舍和真心不一样。
早上八点的时候,护士来换药,她醒了,只是眼皮撑不开,耳边听得见声音。
“还没醒吗?”
“刚才还醒着,可能又睡了。”
“她也怪可怜,昨晚都那样了,她家人都不给她输血。”女护士的声音很小,有些愤慨不平,“那个后妈就算了,她父亲就太过分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是啊,出身豪门有什么用,连亲爹都不管她死活。谈大小姐就不一样了,掌上明珠,那是当眼珠子来疼。”
“都是姓谈,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谁说不是……”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头偏向一边,睫毛颤动,眼角湿润。
中午,谢荡的事情出了新闻,不过公关早有准备,七分真,再加上三分刻意渲染,谢荡摇身一变,由人气小提琴家变成了反家暴的国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