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
这四字的重量的确不轻,华抬眼,不禁望向了自己的眼前。
只可惜,牢里灯光太过昏暗,常年如此,滋生出的阴冷潮湿都是透骨侵肤的。
也只有偶尔打开的天牢大门,再为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房添置一二新食物的时候。他们这些注定逃不过一死的死囚犯,才会看到些细细碎碎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却带着无限的遐思与向往。每一个人对它的眼神都是那样地炙热,就好像化身飞蛾,即刻不畏大火般地贴近上去。只为寻找那一抹可以带给绝望境地中的曙光。
纵使,每一只飞蛾都知道,它们这样不顾死活地冲上前去,等待着它们的,既不会是希望,也不会是片刻的欢愉。而是,比死还要灼热百倍的苦痛。
可是,就是这样一种什么都不代表的光亮,便足以使无数人奔赴在这场没有退路的生死交界之上。
华也希望自己抬眼,可以看到那一二光亮。光亮或许会随着空气中滚动着的粒粒尘埃而席卷着冲入眼帘,又或许它们会为来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可惜,眼前依然只有黑暗在停摆,除此之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那近在咫尺的身形,因为太过昏暗,进入眼里,似乎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能辨别出的轮廓罢了。
“你是……”心中汹涌着的什么情感开始澎湃,终于是战胜了持续多日的四肢无力。华张了张自己干燥起皮的双唇,盯着黑暗当中根本辨不出是何许人也的一个身形发问。
“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是早先便就认识的吧?”明烨身边是唯一有着光亮的地方,他身后的侍卫提着一盏灯笼,为他照亮了不过方寸的地方。
虽然只有方寸之地,但于明烨而言,却已是足够的了:“既然认识,那就好好叙叙旧。否则,时日无多。”
“你什么意思?”华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双手往身后的墙壁上一撑,竟是踉跄地站了起来。
明烨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此时早在左右的护卫之下远去。
那唯一和周遭有些许不同的色彩,也在一角重新黯淡无光了下来。
华的体力还是难以为继,尤其是这激动过后,眼前一晕,竟是直接就要摔倒。
几乎也就是霎时的功夫,华的臂膀处却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有一只有力的手掌拖住了欲要下坠的他:“不是大夫吗?结果却连自己的身子都看顾不了。”
这牢房里除了他,便只有方才被押送进来的那一个人。此时这异常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侧,对方的身份在华心中已然完全明悉了起来。
可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别扭了起来,华抿紧了嘴唇,将胳膊从对方的手中抽离了出来,只淡淡回了一句:“医者不自治。”
道士百无聊赖,又因为华这一番话而有些怔愣,于是便只能作罢。幸而牢中幽闭,他看不见华,华自然也瞧不清他的片刻落魄神情。
“飞雪,还有童谣,都是你一手设计的?”沉默良久,终是华出言打破了沉寂。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但他就是想亲耳听到道士的一句承认,仅此而已。
“是或不是,现在都没有什么差别。”道士摊摊手,他现在的态度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他一手摸着墙角,借着墙壁将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被他们押了一路,现在终于可以坐一会儿了。”
“就知道……”华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干脆也借着墙壁的力缓缓滑落在了地上。就知道,想让道士说句实话,比要了他的命都要难上几倍。
这里的环境的确很糟糕,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的身子就已经大不如前。又加之心情郁闷,现在连一丝力气都快使不上了。
不过,究其种种,这些不过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外因罢了。让身体一落千丈的根本原因,其实只有华自己心里明了。
别看他往日多曾劝诫凌,让其一定要注意保暖适温。但其实,他才是最受不了阴寒之气的那个。巫术的掌控,并不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有所得,便必有所失。
而这一切相以平衡的代价便是,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身子骨,其实是弱不禁风。一旦被弱点触碰,这身子几乎便是一朝倾颓了下来。
换言之,就算他日可以为巫医正身,他也侥幸获得了大赦。可那个时候,这身子骨也要迟早把他给拖垮。身子一垮,再谈其他,终究都是妄言。
“陛下……”道士向来都是个沉得住气的,自然,这守口如瓶与他而言,似乎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不是谁都可以像道士那般,天塌下来,都不吭个气的。华本来下定的决心,现在还是克制不住地崩溃掉了:“打算怎么处置你?”
“如何处置我?”道士整个人的身躯都靠在了墙壁上。若现在有人能看到他的坐姿,就会发现,这与一滩烂泥着实无异:“都被打到这天牢里来了,自然是,你怎么死的,我就是怎么死的。”
虽然,道士的这话走在了事实前头,但本身却是毋庸置疑的。但很可惜,忠言逆耳放在绝大多数时候,入了绝大多数人的耳中,都是还不如没有的。
华自然也不能脱俗,他听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甚至感慨了一声:“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叫我怎么死,你就怎么死的?”
他这话是有歧义的,乍一听闻,似是在为道士的这般生死而担心不已。但实际上,担心许是不假,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