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王收起了面上挂着的讪讪笑容,连最后的一丝拘谨都不见了踪影。虽不再言语,可人却愈加地挺直了腰背端坐一处,面色严肃到旁人不可忽视。
太后手端着茶盅,递向景安王的手复又凑近了一些:“兹事体大,王爷,还要想想清楚。”
眼帘前就这样被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景安王自然只能顺从地接过茶盅,伴着思考而摩挲着茶盅表面的手指终是顿了下来:“通州确有雪灾,不然微臣也不可能借此为由而请命入京。”
“只是,灾劫已过,百姓如今安然无恙。”太后接过话茬,既然景安王承认了通州雪灾一事,那么这个结论自然不难得到。
“是,不然微臣也没有道理以一个藩王之身继续逗留在京都之内。”京都内外是如何言说他这个王爷的,其实景安王比谁人都更要清楚:“微臣的意图,也只是想确定一些猜测。如果能确定,这一切不过是无中生有,微臣立马退回通州境内,无陛下的旨意通传,再不敢踏入京都。”
坊间都说,他这个其貌不扬的景安王不仅似是一个病痨,还是一个沉迷于声色之中的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
但殊不知,所谓的病痨之身却是事出有因。而浸于声色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面具罢了,实则不过是为了装作给旁人看的。
自古帝王便是多心多虑,他若不表现出比起平庸还要尤为不及的荒谬与颓唐。那想必,猜测还未得到证实,便就要功败于京都,无力得返通州了。
“什么猜测?又要得到什么证实?”太后不禁蹙起了眉头,这是她第一次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景安王来。
果然以讹传讹的谣言都是可怕的,宫人们听信了坊间的话,恨不得将这个几乎未曾谋过什么面的藩王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种说法入了耳,时日一久,竟也根深蒂固了起来。即便方才的景安王动辄便在她的面前大行了参拜之礼,可说实话,太后除了感到猝不及防的惊吓之余,并未觉得从眼前这位的嘴里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景安王抬起一双眼眸来,往日所见,那里尽是一些浑浊之物,可今朝却是有什么不一样的神色在其中闪烁。
他只注目在四下里定睛望了一望,意在支开这些宫人。
太后岂能不会意,于是便干脆摆摆手:“杏儿,带大家都下去,弦子留下。”
杏儿和弦子皆是用起来得心应手且绝无二心的心腹,凭机灵劲儿,却是弦子更胜一筹的。把杏儿支开,自然是有着这方面考量的因素在。
但更多的却是,让杏儿看好宫中服侍的其他宫人。景安王与她今日的这番谈话,万不能从熙寰宫中走露出去半点儿风声。
因而,处理起来这些问题,太后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这位……”告知他太后离宫这一消息的是杏儿,因而对于只打过照面的弦子,景安王并不识得。
“王爷多虑了,弦子是哀家的人。”后宫之中,最惧的不是其他,而是人言可畏。
即便是如今荣登太后之位的她,也总要留有人在身边服侍才是,撇去这些,太后只抬了抬下巴:“现在,王爷可以说了吗?”
能支开那人多眼杂的闲人已经实属不易,就算偶有一两个宫人在场,更是太后愿意给予信任的,便是无谓了。
景安王想到这层,便干脆点点头,言道出口:“蓼阳大长公主的儿子,如今的平阳侯世子。”
提到凌珏,太后一直还算谦和的笑容终于是僵在了嘴角。或许只有曾经知晓内情的那些个人,才能在历经无数的蜿蜒曲折之后,还能做到如此地一阵见血。
太后这些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同样逃不开景安王的眼睛:“可见皇嫂,凌珏一样是你心头鲠着的一根刺,既如此,为何迟迟无所作为?”
“你也知道。”太后终于是忍受不了景安王的步步紧逼,此刻更是由于面对面地交谈,而致使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全部被暴露在了光影之下。
她干脆起身踱了几步,好使自己可以背对着景安王:“蓼阳如今是天盛的大长公主,烨儿的姑母。更遑论,他的父亲是天盛的有功之臣。哀家,动不得他。”
“太后是正主,这天下,又有谁是你动不了的?”景安王一开始便就无心饮茶,如今被太后的一句话居然激出了懊恼的激动之情,干脆将茶盅搁置在了案前:“除非,是太后你不想动,想要包庇某人。”
“景安王!”太后蓦然转身,只感觉自己的额头居然被气得青筋狂跳:“你难道还没有吸取过教训?哀家警告你,你最好能管得住你这张嘴。”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剑拔弩张,双方谁都似乎没有要收手低头的样子。
弦子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太后娘娘,这茶要凉了。用不用奴……”
“不用,你先退至一旁。”太后态度强势,又似是白了景安王一眼:“没看到王爷滴水未沾吗?”
“是。”弦子很快将茶具收起换下,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也不知经过刚才的这么一掺和,太后和景安王谁会是那个最先打破僵局的人。
景安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紧绷着的五官似是存了一些未能化解的愠怒在:“是微臣失礼。只是,凌珏,珏世子他是否和陛下走得太近?听说,朝中事务都有他插手其内。”
“听说?你这是听谁说的?”太后并不相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封地的藩王,会对朝廷里的事情摸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