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郊的道路上,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有一辆车被几千人的亲卫护在中央,车轮压在厚厚的雪花上,发出质吱吱的声音。
车外的骑士,都穿着蓑衣,上面盖满了白色的雪花。
侯玄演一袭黑色的大氅盖在身上,在一辆相对宽松舒适的马车中,随着马车来回摇晃。
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的陈圆圆,现在已经不害怕这个“魔头”了,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侯玄演。这个英武的少年,棱角分明,挺拔俊秀,举止之间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说实话,单论相貌他比不上吴三桂,吴三桂年轻时就以相貌英俊名传京师。但是侯玄演身上,却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魅力。
凭侯玄演如今的身份,他完全可以用更好更大的马车,但是北方战后民生凋敝,他必须做出一个表率,否则北伐军上下学习他的奢靡之风,不利于北方经济的恢复。
好在他习惯了骑马乘船,这次能换上马车,已经是比以往进步不少了。以前打仗的时候,每次奔赴战场都要磨得大腿出血,太平日子来的不容外的想珍惜。
还剩三十里的山路,就进入官道了,赶往北京城的路上,侯玄演几次三番被人簇拥入城,畿辅的山川城池中到处都是他的旧部。本来预计半个月能到的路程,生生走了一个多月。
突然感到一丝凉风,从脖子里灌进身子里,侯玄演睁开眼就看到陈圆圆正翘着屁股掀开帘子往外看。北国风光已经是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侯玄演不满地轻咳一声,陈圆圆收起了撑着帘子的玉手,秀美的颈子谦卑地低下,眼角却敛了一抹笑意。
侯玄演眼尖,早就看到了她的小表情,不禁感慨:女人这东西就是近之则逊远之则不恭,稍微对她好点,当初那种毕恭毕敬的温驯模样就不见了。
侯玄演冷哼一声,问道:“我们到哪了?”
“回老爷,刚刚过了通县,前面就是北京了。”陈圆圆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道路还算熟悉。
“哦?”侯玄演这才提起兴趣,坐直了身子按着膝盖说道:“收拾下东西,我们马上到了。”
侯玄演走出马车,秦禾拍马上前,抱拳道:“国公,前面的弟兄回报,李好贤将军已经在城外迎接了。”
侯玄演嗯了一声,说道:“给我牵匹马来。”
秦禾很快纵马而去,不一会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这匹马身上有些伤痕,本来不是侯玄演这种身份应该骑得,但是此马从荆襄起,一直陪伴着他,几次身陷险境,都一起挺了过来。侯玄演念旧,到哪都牵着它。
骑到马上,侯玄演又盯着旁边的亲兵看了一圈,这个亲兵和自己的身形相仿,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林三,把你的蓑衣脱下来给我。”
林三二话不说,就要伸手解细绳,侯玄演制止道:“慢点,蠢货,别把上面的雪掸没了。”
林三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蓑衣解了下来,侯玄演披在身上纵马向前。不一会,就看到了李好贤魁梧的身影。
烈火营将士认出侯玄演的身形,迎了上来,无不感动涕零。
李好贤对着秦禾怒道:“大帅这种雪天,还要冒雪骑马,天下之大,难道找不出一辆马车么?”
侯玄演摆了摆手,轻笑一声说道:“无妨,如今民生凋敝,我们这些人尤其要倡行勤俭之风。再者说关外辽东如今还未收复,此时享乐为时尚早。我今日骑马而来事小,不过是侯玄演吃点苦头受些风寒罢了,但要是你们这些人贪图享乐,那么北方百姓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北伐烈火营将士将此言牢记于心,侯玄演的“身体力行”给了他们很大的震动,正因如此北方收复这些年,一直没有出现功臣居功自傲,讲究排场的情况。
你的功劳再大,能大得过越国公,人家都骑马从河南到北京,你们凭啥不行?
小冰河的余威尚在,北京城中寒意刺骨,烈火营将士簇拥着侯玄演来到城中的一处宫殿中。李好贤说道:“这里是多尔衮的府邸,大帅这几天就暂居于此吧。”
侯玄演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地方死气沉沉,毫无人气,多尔衮长居于此,怪不得死的早。给我随便换一间,要雅致一点,不要这样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李好贤带着他先是来到了自己的府邸,吩咐下人备好酒宴,这才笑道:“说起那多尔衮,当天在阵前被我们抓获时,已经只剩下最后半条命。我们兄弟吓得够呛,生怕他一口气不在,就这样死过去了。就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侯玄演脚下一个无烟兽炭的火炉,伸手烤着火,听到这里才有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我们将他嘴里灌满炸药,然后插了一根香在引药中间,将他拴在树桩上就走了。当时军情紧急,我都没顾得上看,听人说最后炸的只剩几颗牙了。”
侯玄演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李好贤深知他的脾xìng_ài好,知道讲这些事最能让他高兴。
侯玄演笑完之后,说道:“辽东也是我们的国土,此时若是不夺回来,就是打蛇不死,必受反噬。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给子孙后代贻害无穷。我把你留在这里,不是要你守住北平,而是要一鼓作气拿下辽东。”
李好贤神色有些黯然,说道:“大帅,我想好了,我还是适合留在你的身边。镇守北京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是另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