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柱泽望着眼前的侯玄演,堂堂越国公如此看重自己,为了自己不惜杀掉保靖土司的亲族叔,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湘西土家族的汉子,把心一横说道:“督帅尽管吩咐,末将愿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侯玄演笑吟吟地将这员悍将扶起,说道:“我哪舍得你粉身碎骨,我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和功名,就看你敢不敢去拿了。”
西南地势极不适合江浙兵马作战,要是派大军前往,必定先失地利,再失人和。一旦被困在西南泥潭,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再难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
所以侯玄演干脆扶持一个西南土人,让他去翻江倒海,有自己庞大的财力支持,拉拢各路不得志的土人,或许会有奇效。
彭柱泽听到侯玄演的话,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问道:“督帅的意思是?”
“那些土司家族做了几千年的土皇帝,一直骑在你们头上,你们的子孙还要时代为他们的子孙做奴隶,难道你不想改变么?你想要你的儿孙,随时忍受你今日的屈辱么?”侯玄演语调平和,但是字字诛心,彭柱泽脸色酡红,摇了摇头。
“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为了你的族人,为了你的子孙,去拼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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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柱泽离开了金陵,带着他的两千精锐土兵,回到了湘西。
在那里迎接他的,是整个湖广的大力支持,一场从保靖州开始的土兵造反,反抗土司压迫的西南动荡,即将拉开帷幕。
摄政府里,侯玄演端坐书房,指挥着灵药将一封封的密函写就,房外候着的信使,拿到一封之后匆匆离去。湖广布政司、潜象营、长沙府各级衙门,都收到了侯玄演的密信,除了不发兵,其他的支持要什么给什么。
一切处理完之后,侯玄演斜倚在铺锦太师椅上,仰着头闭目沉思。
替他代笔的小童工,十指紧扣晃了晃手腕,玉颈尖颔微微沁汗,单薄的前襟微见隆起,殷勤地走来,跪在一旁挥动着小粉拳,有节奏地捶在侯玄演的腿上。
侯玄演半是梳理思路,半是向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讲解为何要杀人,为何要重整西南,什么事改土归流,什么是扫清后患。
灵药听得津津有味,突然插嘴道:“老爷,既然要让那个姓彭的为爷效命,让土司杀了他的家人,他不就更加拼死做这件事了么。”
侯玄演听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俯视着自己脚边这个小女孩。她身躯单薄,脸上稚气未消,圆圆的大眼睛里双眸漆黑如墨。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娃,但是刚才的话却让侯玄演心里扎进刺一样。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侯玄演的声音冷冰冰的,吓得灵药娇躯一震,襟怀里透出微汗幽香。自从来到摄政府,她受尽千般宠爱,还是第一次见到侯玄演这样对她。
“是。。奴,药儿自己想的。”
侯玄演心头有些愠怒,也有一丝寒意,这才十二岁的女娃,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天天抱在怀里的,怕不是个天生的妖孽。
“彭柱泽是我们自己人,让别人杀他全家,那是狠毒小人才使出的手段。你小小年纪,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灵药抬起头,仰着脑袋,穿着心字领口的缎子,挺胸跪地的姿势,让她胸前晶莹雪白的娇嫩皮肤露出大半。咬着半片嘴唇,顶撞道:“爷杀了彭伦,彭伦也是有家小的,他也没有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为什么有的能杀,有的就不能杀了。”
侯玄演手指微微颤抖,眉心绉成一个川字,沉声道:“跪下!”
灵药虽然不服,但是却不敢违逆盛怒的侯玄演,双膝、手掌、额头触地,跪伏在地上。
“抬起头来!”
灵药缓缓地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脸上布满了委屈。她曾经跟着马士英,享尽了人间富贵,含着金汤匙长大,正宗的相门千金。也曾经落魄街头,和阿爹相依为命,受尽冷嘲热讽,尝遍世态炎凉。
到了侯玄演身边,她是真的感受到了侯玄演对她的宠爱,所以考虑事情也都为了自己的主人考虑,没想到会被这么责骂。
“蠢货!对敌人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对自己人,一定要仁恕厚道,否则没有人会真心为你效力。彭柱泽跟随我西征川黔,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怎么能干害死他全家的事来。”
灵药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岂能和主人争论长短,争辩是非。不管他和自己谁对谁错,主人生气了,自己都应该曲意奉承才对。她双手着地,跪着爬到侯玄演身边,讨好地用俏脸蹭着侯玄演的小腿:“爷不要生气了,奴奴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啦。”
侯玄演的心中,非常喜欢这个一身灵气的女孩儿,对她的宠爱仅次于黄樱儿。所以马士英虽说是送她来做个丫鬟,却一直过得是有人伺候的优渥生活,还带她翻阅奏章,教她朝堂的道理,耳濡目染,或许是自己害了她吧,让她小小年纪,接触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马士英是进士出身,教会了自己女儿诗词歌赋,一身的才气。但是却没有教她做人的道理,侯玄演决定弥补这个空缺。
侯玄演长叹一声,将灵药有些羸瘦的身躯抬了起来,柔声道:“你要记住,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手段计谋不分好坏,但是要区分用到什么人身上。我说的话,你懂了么?”
灵药结着双鬟丫髻,娇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