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她一剑刺去是真,沈念卿竟是丝毫不避,两人相距甚近,赢公子本是十成力道之下,想要收势已是来之不及,眼睁睁瞧见剑锋刺穿他肩头,但闻轻嗤一声,剑锋末入大半,虽是深夜,也清晰可见剑锋上挂着几滴殷红的鲜血。
赢公子顿时花容失色,抽回长剑,几滴鲜血溅到她脸上。叮当一声手中长剑跌落在地。她疾步上去,伸掌扶住他肩头,大声道:“你为什么不避开?”沈念卿退开一步,伸手封住穴道,冷冷道:“你三番四次骗了我,我也不恨你。可是二位长老的大仇,我是万万不能忘记的。你曾救了我的命,就教你刺上一剑又何妨?咱们已是两不相欠了。”赢公子心底一颤,喃喃自语道:“是啊,你说的没错。”说到后面,声音已是渐不可闻。她忍不住将头撇过去,暗自道:“苏盈啊苏盈,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么?义父为了族人肝脑涂地,惹得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你既身为他老人家的义女,又怎能跟一个汉人扯上干系。”
沈念卿虽是冷着脸,心底实则早已翻天覆地,他忍不住暗暗叫道:“苏姑娘便是赢公子,赢公子便是苏姑娘,你真是瞒得我好苦哇。”原来他那会瞧见她神情,已觉得极为眼熟,只是那会他没有想到。方才赢公子大喊要杀了他时,那一句话的语态神气,与当初遇见的苏姑娘讲话时真是如出一辙,虽是时隔四年有余,也使他忘怀不了。故而他明明能避开,却仍是受了这一剑。
沈念卿难以接受这份事实,由心入脉,周身真气突然忽强忽弱,隐隐有逆流的迹象,他虽感到肩头疼痛,但比之心上的痛,又不可同语。他不愿与她再多纠缠,当即快步出了帐篷,眼望寥寥夜空,立时提起一口真气,大声道:“在下沈念卿,今夜不请自来,特来拜访诸位英雄好汉。”他参杂内劲的语声远远透了过去,汉字未落,当先有四道身影翻落在五丈之外,跟着数十道身影出现在后面。
领先一人约莫五十来岁,正是称为霍都之人。沈念卿儿时曾与殷六被困山顶,那时远远瞧过他一面,是以认得出来。
霍都猛然踏前一步,这时瞧清他面目,自是吃了一惊,暗道:“他莫不是四年前盈儿请我救的那个小娃娃?”但见此时的他星目剑眉,气度非凡,与四年前初见之时的奄奄一息截然不同,但又确确实实同为一人。
他虽极为奇怪,也不愿多想,倏然跨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霍都青云,不知尊下深夜拜访至此,是有何见教?”沈念卿正要询问莫掌门之事,忽听得背后有异动,跟着苏盈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她娇喝道:“霍都叔叔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说。”这时她已走到沈念卿跟前,低声道:“喂,我方才伤了你一剑,此时你已受了伤,又怎能跟霍都叔叔比试?”她虽是冷言相说,然而言语中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沈念卿忍不住撇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冷峻,偏偏语气中带着几分顽皮。他胸腔一热,险些脱口而出“苏姑娘”,转念想到二人已是毫无瓜葛,硬生生止住了这三个字,只冷冷的说道:“我并无大碍。”
苏盈不理他的婉拒,仍是低声说道:“那怎样行?我伤了你一剑,实在于心不安。现在你偏要带伤上阵,倘若输了想必霍都叔叔赢得也不光彩,倘若赢了想必又是霍都叔叔瞧在我面上让你的。说来说去,总是不够公平。不如你暂且退去,择日再战也未尝不可。”她说到后面,声音渐大,场中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沈念卿再也忍不住,低声道:“苏姑娘,我虽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但今夜我是非战不可,还请你退下罢。”苏盈闻言身子一僵,愕然道:“你……你认出我啦?”沈念卿轻轻点头,并不答话。苏盈轻声一叹,伸掌在脸上一抹,登时变了一番模样。这时她恢复原貌,比之赢公子的妆容更显得面庞清秀脱俗,几缕发丝落在额头上,又多了几分活泼顽皮。
苏盈低声道:“沈念卿,我想到你我今夜恩断义绝,自此形同陌路,便是仇人。我原是不想显露真面目,只是没成想你竟认出我来啦。”沈念卿心道:“你骗得我好苦你可知么?”但这话他决说不出口来。
苏盈见他不答话,又说道:“你此番前来是想救回莫掌门么?”沈念卿轻轻点头。苏盈道:“那你今夜是非要与霍都叔叔比试不可了?”沈念卿冷冷道:“不错。”苏盈缄默半晌,方才说道:“你且随我进来。”说着拉住他手,要往帐内去。
沈念卿只觉她手掌柔弱无骨,想到她美丽动人的外表,心中不由得一荡,但他又想到二人本该形同陌路,忙运功压制住念头,挣脱了她手掌,低声问道:“你要干么?”苏盈道:“你若想救莫掌门,就随我进来,否则你请便。我先告诉你,就算你赢了霍都叔叔,他也一样不会说的。”沈念卿心中咯噔一跳,眼前这位苏姑娘大有身份,她若不肯相告,只怕霍都当真不会说出来。
这时苏盈已走进了帐中,沈念卿心思转了数遍,终于掀开帘布走了进去。
他二人一言一行皆被众人瞧在眼里,原本严阵以待的众人此时却是浑然摸不着头脑。霍都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