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瞥见殷大哥与梅一等人正立在那处,急忙走上前去,不过两步,忽听得有人高声道:“殷庆云,你东躲西藏算甚么英雄好汉,今日又躲到这山顶上,不怕天下人笑话么?”这声音令他一怔,细辨之下,分明便是那晚囚禁他的高姓汉子,想起自己险些给他活活饿死,心中好大一团怒气,走上前去。到得殷六身后,犹自听得殷大哥向那山坡下哈哈一笑,道:“高鹏,你说甚么胡话?殷某又岂会怕了你。”说完转头向他微笑,竟是早已察觉他接近了。
沈念卿叫道:“殷大哥。”又向梅一等人作礼,这才转头瞧往下方,透过树冠,依稀可见山坳中约莫百来人众,为首一人骑马而立,正是那姓高的。他身子本是矮小,从山坳上望,受视野所限,更是不易瞧见,是以他看见了高鹏,高鹏却没瞧见他。
只见他面容大怒,喝道:“姓殷的,你躲在这山顶上,仪仗地利,算得甚么本事?”他一路追踪查探,终于寻到了殷六藏身之所,当即率众人强攻,岂料方自接近山腰,那密林中突然急射出一片箭雨,猝不及防之下,折损了好几个弟兄,无奈这才退到山坳中。心中当即明白殷庆云为何突然停住,待在这处山林中。
殷六于他激将不放在眼里,微笑道:“高鹏,尽数付诸武力乃是下策,唯有以计相左,才是高明之道,你岂会懂得。今日你到得此处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听我的劝,趁早退去,免得丢了性命。”高鹏苦心追来,自然不肯轻言放弃,大声道:“姓殷的,这山峦不过百丈方圆,你又待得几日,还是下来决一死战,免得到了后面活活饿死才是大笑话。”殷六仍是微笑,说道:“何劳高兄弟担心,我已备足粮草,只怕高兄匆匆而来,大是不妙哇。”话中之意分外明显,当是说我决不至饿死,可你们只顾追赶,速战速决,又哪里会有准备。又道:“高兄,这方圆数十里地我已探查,既无农户,也无多少野味,你大可不必担心。”
沈念卿心中一动,他方才走上平地,极目所见,并未瞧得有粮物储备,便知殷大哥这话不真,可是观高鹏面目,已知他心中难以决断,入了殷大哥的彀中。心中想起父亲所说的话,但凡武林之辈,莫不是侠义恩仇,性格直爽,便有攻于心计之辈,也是阴计恶毒,遭人厌恶,何曾似殷大哥这般坦荡之至,明明善计,却令敌人叫不得恶毒。
高鹏迟疑了半会,终于扬眉一笑,说道:“姓殷的,你当真认为自己善谋无双么?今日你就要栽到高某手里,叫你殒命此地。”说着大手一挥,重重说道:“点火。”
山上众人一听,倒吸凉气,都想这山腰皆尽杂草,当真一点即燃,到时可不是要葬身火海,倒不如冲下山去,与敌人决一死战,说不定尚有活路。只是殷六不曾发话,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浮想间,只见山下数人已点了火把,拿在手中,只待高鹏一声令下,立时便要放火焚山。
高鹏凝望山巅,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高某心知你们捍不怕死,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我一声令下,你们便要葬身火海,到时传出天下人尽知,说你们身为武林中人,竟然贪生怕死不敢一战,反而给活活烧死,岂不是要给天下人笑话,堕了你们一世威名?若真当自己是个好汉,还是快快下山来斗一场罢。”山上众人面色迟疑,都想他说的不无道理,齐望向殷六。梅一立在他身侧,不肯发话,梅五实是忍不住道:“左使,咱们不如冲下山去,与他们决一胜负。”‘免得给活活烧死’这句话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殷六大手一挥,止住梅五,说道:“高鹏,殷某又岂会真正怕你,只是不想咱们双方由此兵戈相刃,结下大怨。”高鹏冷笑道:“笑话,笑话。你已杀了我十多个弟兄,高某今日岂能饶你。你若再不走下山来,这火可就要烧上来了。”众人心知他穷追此地,既口中说出,决不是大话。殷六沉吟道:“你尽管放火就是,此地虽是偏僻,可是一场突起大火,也足以引得官府彻查。你若不想坏了你家主上大计,放火就是了。”说到后面,已是笑如微风,丝毫不惧。
高鹏听得此言,暗中吃了一惊,心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大明皇帝深谋远虑,追查下来,便有半分蛛丝马迹,若是暗加提防,因此坏了主上大计,那真是罪该万死。”又想到:“好个殷庆云,他必然早已料到此计。”只觉他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众人眼见他沉默半响,再没有肆无忌惮的神情,都想左使果真了得,单单一句话就化解了这场危机,心头敬佩之极。高鹏突然一笑,引得众人揣测其意,便听他说道:“殷左使,这火我不放就是了。”余下火把竭尽焚灭。又道:“殷庆云,你自扬州一路而来,带着两个娃娃是不是?以你的身份地位,那两个娃娃必然很是重要,高某可有说错?”沈念卿听到这里,面色微怒,暗道:“果然要说了么,只是他千算万算,总不知晓我已逃了出来,他这番恶毒的苦心,算是付之流水了。”
殷六皱眉道:“高鹏,你有甚么话要讲?”高鹏道:“其中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娃娃,唤作沈念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