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见此就更是被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恼怒地骂道:“黑衣的怪人是这个样子,黑棍也是这个样子,你们能正常些么?有没有东西的我咋就看不见呢?你们就不能说出来到底是在看啥吗?老娘这么疼,凭什么就你们能这么闲地望着天?!”
她本想率着一众手下围而不入,靠着弟兄们肃杀的注视来烘托紧张之感,等这气氛被抬得够高后自己再现身说话,好以此迫得黑棍在言语中失去方寸。哪知这个打算却被这一个又一个愚蠢的举动给破坏了,制造出来的气势瞬间就化在了空气之中。
“天上能有什么呢?能有什么呢?不!不能抬头,一定不能抬头看!”四娘虽然心头非常痒痒得想要抬头去看,但是为了自己的威严也只能强忍下好奇,并且不断地对自己做着提醒。
过了一会才想起正事,于是就赶紧高声咳嗽了一声。以此唤起众人注意后,她便率先领着金头迈步出众,站在了黑棍家的院外。
她高声指着院主人问道:“我父是你葬的?”
黑棍没有起身应答,而是坐在原处笑着答道:“是我葬的。还从你家地窖里取了几个陶碗,还有一些肉和菜。因为是老熟人的大事,我还亲自烹制成了肉粥。然后将这些同你家老头一起埋了的。”
四娘冷笑便说:“可惜不是由亲人来出殡,不是由亲人来埋葬,至今我们还错过了哀悼。”
“那不是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嘛。”说完黑棍还低头呵呵地笑了几声,差点是自己赢了啊,可惜……
四娘听声便知其话意何指,自然是恨恨地直咬牙,于是转而高声喝道:“亡故者的出殡不应被打扰,你打扰了我父出殡,我要复仇!
亡故者的家庭不应被打扰,你打扰了我的哀悼,我要复仇!
亡故者的埋葬理应由亲属来做,你剥夺了我送葬的权力,我要复仇!
我已向国人公开了决心,并得到了足够认可,而且也已经向公门申报了复仇之事。如此,凡在苍穹之下,厚土之上的都该表达足够的尊重,谁都不应打扰我复仇的仪式!
而你,黑棍,也不可以拒绝!
黑棍!出来与我决斗!我要……”
“嘿呵!嘿呵!嘿呵……”马四娘话未说完,从大街上便传来了很多人齐声呼喝的声音。
众人闻声便转头看去,却见是公门的皂役捕快们列成长队,呼喝着号子就向这里整齐地跑步而来了。先是齐声的呼喝声远远地传来,然后才逐渐听到了从队列中所传出的整齐踏步之声。
待长队跑近了便能在月色下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见黑衣的皂役持着水火无情棍,绿衣的捕快握着长柄金斩刀,都是一样的冷峻神情。
这些公门中人也受到了双月的影响,憋着的一肚子火本没处撒,所以在跑步中都冷冷地盯着街混门,使得这些平时在他们面前就是缩头哈腰的鼠辈们一下子就威风不起来了。
“这些个杂碎们还真有胆量,胆敢在双月之夜公然结伙聚众,这不是给咱们添乱嘛!”被突然叫着出动的公人们各个心头冒火,在靠近事发之地后不由得更加重重地齐声跺步,专心竭力地使彼此的步调统一不乱,以求联合彼此的威势压服群小。
这三十几人的队列在领队者的口令下整齐非常,直到在接近黑棍家外面时也没减速。但随着队官的一声发令,于是队伍便在数步内“啪!”地一声站定,紧接着队官又下令转向,队伍于是又“哗!”地一声齐齐转身。
这些公门之人的队列不愧是时常合练过的,端的是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清脆响亮。
北城众本已被吓得心虚腿软,见此威势便更是被齐齐地吓退了一步。还有人心中暗想:“是不是自己犯的事败露了,这些公人们是来此捉拿自己的?”
于是便有不少人脚下都暗暗地微动,眼珠子也不住地往四处打量,好寻找出脱离这里的最佳路线。双月尽管会使得生灵都陷入兴奋之中,但也没有使得这些混混们敢于在此冲撞公门之人。
此时两队人分站两边,中间的许多看热闹之人也都知事不关己,于是便晓事地退在了一边看热闹。
公门这边俱都眼半眯着,嘴角含而不露地微微弯翘,并蔑视地扫视着对面。在月相的刺激之下他们不住地微微舔着自己的嘴唇,但在纪律的压制中还是做着深呼吸,强忍了自己冲上去动手的yù_wàng。队列中一时粗喘之声四起,仿若是暴躁的牛群。
北城众们则大多是低了头不去对视,很多人或是抬着头,装作继续从天上找东西,或是拿眼狠狠地扫在围观之人的脸上,想从这些寻常国人的身上找回平衡感来。但也有性子暴的还时不时地捏着腰间的突起,用力将睫毛遮掩住暴出血丝的双眼,咬着牙才忍下天时带来的亢奋。
官贼两边也没有这么傻站着,彼此间也都打过了不少的交道,算是互相认识了很久,自然都晓得彼此的底细。
四娘虽然在心里暗恨这些人过来搅事,但还是赶紧上前见礼,想弄清公门来此的目的。她先是深做了一揖,然后恭敬地向着队官说道:“大人……”
这带队的也是个常见面的,同样是个平时没少喂好处的熟人。此时这货却是板了脸,一伸手就止住马四娘说下去,只是大声地说道:“捕头一会便要过来,此事也惊动了县官,所以冯大人也要来的,尔等且等着罢。”
接着他便不再言语了,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