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左拾遗袁泰,福建漳州人士,因举家襄助行朝,被征辟入朝,后因行事深得张世杰赏识,去岁刚刚荣晋左拾遗,听说连陆秀夫都有提拔其做御史大夫的想法。
本应与皇权对立的言官,却是在傍晚时私自来觐见皇上。
赵昰可不觉得是自己的龙威震慑住了袁泰,所以引得他前来宣誓效忠,稍微思索了片刻,点点头,示意侍卫引领袁泰进来。
“陛下,臣因有下情禀报,暂不想惊动他人,所以此时前来觐见,还望陛下海涵。”
“好说,袁爱卿免礼,既然有事,就可随时找朕,反正现在也闲着无事,可以与爱卿长谈,来人,去沏壶茶来。”
有人走了出去沏茶,但还是留下了四个人保护皇上。
象征性的道谢,袁泰倒也没有谦虚什么,恭请皇帝坐下之后,自己却是在距离皇上七步左右的位置站定,似乎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正在虎视眈眈的四个侍卫。
“爱卿但说无妨,这几个人还算可信,更何况,朕就算是赶他们,他们也不会出去的,所以袁爱卿有话就直接说吧!”
袁泰心里闻言一惊,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就算是皇室的孩子都早熟,但是这番话的圆滑、无奈,绝对让人无法抗拒。
拱拱手,看见皇上似乎没有赐坐的意思,随即作罢,轻声说道:“臣所言之事,外人听了,可能会觉得臣有些异想天开,或者是胡说八道,但请皇上一定要耐心听臣说完。”
“嗯,朕自有分说。”
明显的不是太好糊弄啊,一点承诺也不给,自有分说,就是说可以听,但是也有不想听的权力,就看心情了,所以当下袁泰也不好废话,开门见山的的说道:
“臣想说的是,蒲寿庚其实还是心系大宋的,当初所作所为,不过是受人陷害,无奈而为之,所以臣恳请皇上能够招安蒲家,从而使大宋再多一强大臂助。”
“什么?”
赵昰好像听到了年度的最佳笑话一般,不由张大了嘴巴,就犹如河马那样,身边的四个侍卫,也是一脸的古怪。
唯一仿佛一脸正气的袁泰,却是一脸正色,面色肃然的看着皇上的反应。
蒲寿庚反叛大宋,屠杀三千余大宋宗室,这是历史上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就连百十年后的朱元璋,都这么说,还将蒲系全族贬为贱民,将蒲寿庚的棺材都挖出来鞭尸了,现在袁泰居然说蒲寿庚是无辜的,不是笑话是什么。
“爱卿且说来听听吧!”
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很云淡风轻的说道,说着,端起刚沏好的茶,示意袁泰也喝一杯。
袁泰谢恩,却是没有喝茶,只是详细的将自己所要说的事情,向赵昰讲了一遍。
当年,行朝从福州逃出,转折之下,行朝的船队就到了泉州,就停泊在泉州惠安县的洛阳桥附近。
这自然是泉州的一件大事,身为提举泉州市舶司使蒲寿庚闻讯后,立即带了随从前来谒见。
从南洋来中国经商,起初以打退海盗有功,做了泉州的市舶司使的蒲寿庚,经年来,不仅获得厚利,而且操纵了当时南洋与福建路乃至江南大部的贸易势力,成了著名的豪商。
接着他又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商界的地位,活跃于政治舞台,还做了泉州的招抚使。
蒲寿庚和兄长蒲寿晟精于航海,拥有大、小近两千艘各种海船。水师还在发展之中的蒙元大军早就注意他了,在元军逼近临安之时,伯颜曾经派遣不伯、周青招抚蒲寿庚,但是但是被蒲寿庚斥退。
对蒲寿庚来说,他是一个商人,商人言的是“利”。大宋是他得利的源头,他没有必要背叛,何况他做着大宋的官。
所以杨太后、原先的赵昰的到来,他从内心里感到无尚的荣幸,在第一时间就到洛阳桥觐见,并提出船上有风有浪,与皇太后和少帝大不宜,敬请驻跸泉州城。
这是一番实心实意的话,而且泉州城里的赵家宗室子弟,也云集数千人,准备迎驾入城。
可是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怀疑他这个外国人对大宋皇室会生异心吧。也许是对于留在福建的安全感没有把握,甚至压根儿没有留下的打算。
回到泉州城衙里,蒲寿庚就张罗忙乎起行朝的食宿诸事了。那个时间,他是真心希望太后和少帝能驻跸泉州的。
蒲寿庚的想法很现实,皇帝住在这儿,有雄厚的水、陆大军保卫着,会有一个安全的泉州。
然后四周响应,心向泉州,会形成更大的商业市场,这样,既能大大提高他的声誉,又为他发展海外贸易,为更大的发财创造了条件。这等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皇上刚刚登基,新朝伊始,依蒲寿庚看来,目下最迫切的,不是四处游动,而是要建立一块好的抗元基地,以抚慰民心,凝聚全国抗元力量,发展中兴事业。
而泉州枕山面海,东面是浩瀚的大海,西面有东、西两溪环绕,南面有晋江穿城而过,而号称四大名山的清凉山、朋山、紫帽山、罗裳山,分布在城西、城北、城南。这里又是最好的海港,有数量很大的海船,可以大大发展水师。这是多好的条件,蒲寿庚怎么也想不起来朝廷放弃驻跸泉州的理由。
但是蒲寿庚失望了,行朝并没有打算驻留泉州,而是要南下广南东路,在哪里去广州城,因为当时的广州城,在状元张镇孙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