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利是个面容平凡、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国字脸,脸上有胡须,皮肤黝黑,指甲盖里有黄色的泥土,身上的衣服同样沾了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回来的。
每天忍饥挨饿,还得花大力气干活,盛利一米八的大高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壮,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
别看盛利骨瘦嶙峋,但是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如青竹般顽强不屈。
再苦再累的生活,也不能把他的脊背压弯!
今早天没亮就起床,盛利只喝了一碗稀得看不到米的粥上工去了,实在饿了就往肚子里灌水。
从早干到晚,盛利下工时已然是又累又饿,但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迈开大步子往家里走。
到家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问盛夏的情况:“夏夏怎么样了?醒来了吗?”
“妹妹醒了。”盛爱国心里藏着事儿,没胆量跟盛利对视。
盛利面露喜色,激动地吩咐道:“快去给你妹妹煮碗粥来。”
盛爱国难过得攥着衣角,小小声地提醒道:“爸,我们家没米了。”
盛利满心的喜悦被一盆冷水浇下来,随后想到今早空无一粒米的米缸,他的面容越发愁苦,低声问儿子:“爱国,你今天去挖野菜了吗?”
盛爱国垂着头,他不敢对盛利说实话,避重就轻地说道:“爸,我今天去挖了好些野菜,煮好了在锅里热着呢。”
正常情况下,盛爱国是要跟着大人上工的,他是小孩子一天算三个工分,一年累积下来也能换不少粮食。
但是盛夏昏迷两天,需要有个人在家里照看她,所以盛爱国才没去上工。
“好好。”盛利面上的愁苦变成了欢喜,嘴里不断地说好,只是不知道,他这几声“好”说的是盛夏醒过来好,还是说盛爱国做得好。
“爸,你回来了。”盛夏正在厨房里盛粥,端着一大碗煮得烂熟的芋头粥出来。
盛利大步走过去接了那大碗,慈爱地嘱咐道:“夏夏,你才刚醒来,这些活让你哥做。你多歇会儿。”
盛夏怔怔地望着盛利,隔了一世再见到父亲,她的情绪波动地非常厉害,但她极力克制下,没露出一丝端倪。
“爸,我已经好了。这点事我能做的。”
“你这孩子,让你歇着你就歇着。”盛利故作不悦地瞪她,端着碗往饭桌走过去。
盛爱国的精神高度紧张,他的眼睛始终不离盛利,等着他爸发现那大碗里的芋头,拼命地为自己找说辞。
不一会儿,盛家门口传来几道虚脚步声,盛夏的妈妈李香香率先走进来,进了家门看了眼丈夫和孩子,没多什么话。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所有的苦痛全往肚子里咽。长年辛苦劳作,李香香这个不到三十三岁的女人,看起来却跟四十五岁一样苍老。
相比起盛利刚到家时对盛夏的关心体贴,李香香这个当妈的显得有几分冷漠。
盛夏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香香,想到这位从不言说爱恨的母亲,用她无声的爱守护着家里每个人。
前世李香香为了让家人活命,家里挖来果腹的野菜,她一口不吃全留给家人,最后竟是活活饿死了!
李香香死在上工的地里,盛利抱着她的尸首上山,挖了坟让她入土为安。
盛利回到家里啥也不说,连夜就把盛夏送去了贺家。
盛夏过了很多年才偶然得知这消息,上辈子她连母亲葬在哪里都不知晓。
“妈……”盛夏饱含着热泪,一反常态地冲过去抱住了李香香的腰,呜呜哭起来,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亮。
李香香眼里闪过惊慌,她顾不得弄疼盛夏,用力地将她扯出来细细看:“你咋啦?咋了这是?”
她不太爱说话,往日里儿女跟她不太亲,孩子们有什么事情都会先去找盛利,而不是来找她。
这会儿被盛夏猛地抱住,又听她哭得这么伤心,问她哪里不舒服,盛夏只顾着哭泣,一声不吭。
李香香急得眼眶发红了,偏偏她不知道该怎么哄闺女,只得朝盛利投去求救的眼神。
不等盛利开口,盛爱国急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头痛又犯了?爸,我们送妹妹去看医生吧?”
盛夏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了两天,掏空了家底才买到了药。
他们哪里还有钱去看医生?
盛夏眼看着家人被她吓坏了,赶紧抹眼泪说道:“爸妈哥哥,我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想妈妈了。”
盛爱国想看傻子一样看着妹妹,“啊?妹妹,你是不是摔坏脑袋了?咱们天天待一块儿,有啥好想的?”
盛利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记,笑骂道:“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妹妹吗?啊?”
盛爱国本想反驳来着,看到盛夏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当即把话咽回去。
他嘿嘿笑道:“爸,我这不是,嘿嘿,妹妹,你别生我的气。”
李香香没去看这对父子的官司,粗糙干裂的手掌轻抚着女儿的额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不烫才稍稍放心。
“妈,我没事。”盛夏转头看向李香香,她的喉咙干涩得厉害,眼眶湿湿的,随时都能掉下泪珠。
李香香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盛爱国的视线落在了那冒着热气的芋头粥上,咽了咽口水说道:“爸妈,我挖了好些野菜,你们都饿坏了吧?”
盛利和李香香走过去才发现,这大碗里不是什么野菜汤,而是一大碗喷香浓稠的芋头粥!
这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