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于一番暗自思索衡量之后,
这位刑部侍郎朱大人便也暗自下定了决心——
天大地大,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于是乎,此时此刻,他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朝着那萧祁谄媚着开口道:
“陛下说的没错,微臣思量再三,觉着方才乃是自己太过执拗了些,竟是生生钻进牛角尖里,却死守着而不自知……”
“仔细说起来,即便这太祖规矩再大,却也大不过这头顶苍天去,既然天意都如此表明了,我等也是万万不敢违背的。”
“更何况,现如今还是天意民意皆是如此,想来乃是因为皇后娘娘身份尊贵、非同一般,不仅有百姓相护,更是连头顶苍天都庇护着她……”
“故而,这般情形下,我等身为天陵朝臣,也当顺应天意民意才是,想必太祖皇帝也当是能够理解今日的这般决断的……”
而这么一番毫无骨气、恬不知耻的话语下来,
众人一脸呆愣之际,不由纷纷觉着腹中翻江倒海,不忍再看……
额……
说好的“刚直不阿”呢?
说好的“大义凛然”呢?
现如今,这个见风使舵,遇着点威胁便忙不迭改口的小人是谁?
此时此刻,望着眼前这人的一张讨好假笑的虚伪嘴脸,众人不禁有些风中凌乱、接受无能……
话说,即便是装模作样也该有始有终才是,
现如今,这么一番急转直下的惺惺作态,倒是将先前这人树立的刚直不阿形象,给瞬间推翻了个一干二净!
而对比之前那“大义凛然”的模样,现如今,那人一副皮笑肉不笑、勉强讨好的模样,
望上去,还当真是猥琐难看的紧……
……
不过,
这萧祁倒也清楚此人并不是个什么硬骨头,
不过是才堪堪提了一句要此人亲自上去动手,将皇后给带下去,便跟全然没胆一样,瞬间就怂了下来,
故而,他只于心中暗自嗤笑了一声后,
便也没什么多余心思,再去理会这没胆的怂货,
他只微抿了抿唇,望向那从始至终,都风轻云淡地立于城楼之上,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就连眉梢弧度都分毫未曾变过的苏慕,
沉声开口道:
“既是天意民意如此,朕也当顺应天意才是,故而,皇后苏氏这杖刑二十的责罚便就此免了,不知诸位爱卿还有何意见?”
闻得那萧祁这般相问,
一众大臣此番不由瞬间夹紧了尾巴,只纷纷垂首而下,敛眸恭谨应声道:
“陛下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然而,此时此刻,
这些大臣们嘴上虽是无一例外地,这般应声着,
心中却是在忍不住地默默腹诽道——
话说陛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般境况之下,还有谁敢不知死活地提出异议来啊!
未必是觉着自己活的太久了些,想尝尝这被雷劈个外焦里嫩是个什么滋味!
……
不得不说,对于这般识时务的回答,萧祁还是相当满意的,
他只于心中暗自颔了颔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不露分毫,只正了正脸色后,便朝着那苏慕开口道:
“方才听皇后说,似是有何冤情要诉……”
“怎么?不知究竟是何冤情,竟是让堂堂的一朝皇后不惜敲响通天鼓,甚至于甘愿领这杖刑二十的惩处,也要呈到朕跟前来?”
而闻得于此,那一直神色不变、云淡风轻,静静然垂眸而立的苏慕,
此刻,终是就此抬起眼来,望向那萧祁,微挑了挑眉后,便声音清寒地开口相问道:
“可以说了?”
“自然,如今杖刑已免,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那萧祁微颔首,淡淡开口道。
闻得那萧祁如此之言,
只见眼前那女子似是赞同,似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后,便骤然那么一屈膝,
竟是背脊挺直,身形孤绝地,朝着那萧祁所在径直跪了下去!
一时间,唯见城楼之上,
那人的一袭暗金色翙翙凤羽华服,倏地逶迤铺叠而开……
一如骤然伸展绽放、华贵雍容的绝美牡丹,
亦或是,一如那一瞬间翎羽微颤、昂首而上的赤金凤凰,只倏地一层一层的,铺展抖落而开自己绚丽夺目的纯金色凤羽,
于其上,栩栩如生,展翼待飞,
仿佛随时随地,便要就此腾空而去,凌云而上……
然而,即便这一瞬间,那人展露的风华再甚,再惊世耀眼,却不是此时此刻最惊人的所在——
此番,可谓从不曾有人料到,
这位一身傲骨,自性情大变后,便对陛下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平日里见着陛下,就连福礼都懒得行上一行,甚至于,还有着“天降神祇,天命凰权”头衔的皇后娘娘,
现如今,竟是朝着陛下,端端正正地行了如此大的一个跪礼!
不得不说,这般场面,就连对面的那萧祁都忍不住惊了一惊,半晌都未曾反应过来。
故而,也就更不用说,那旁侧围观的一众朝臣宫侍,
以及城墙之下,那黑压压、跪首一片的百姓们了……
于是乎,
就此,
原本鼎沸而上,声势滔天不绝的整个天陵京城,
此番,就以此处城楼为中心,陡然间,便悉数静默无声了下来,
由最开始的阵阵倒抽冷气之声,渐渐转而变得鸦雀无声……
然而,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