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历永安三年,冬,大雪。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日显得格外的寒冷与森凉。
夜幕降临,天际一弯弦月如钩。
漫天飞雪,皑皑一片的钦阳城内,此时此刻,灯火万家,银装素裹,笼罩在这点漆如墨的万丈苍穹之下,则更是显得其格外地安谧与祥和……
然而,却终究没人知道,在这一夜看似纷纷扬扬,晶莹剔透,洁净无暇的漫天纯白飞雪下,究竟又悄无声息地掩盖住了多少的罪孽与丑恶,而后被一点点地粉饰太平,最终,渐渐了无痕迹……
京都钦阳城以北处,便是那巍峨连绵,飞檐斗拱,繁华壮阔的恢宏皇城,远远望去,则见一座座金碧辉煌,玉雕琼砌,华美繁贵的壮丽宫殿参差错落,层层叠叠,绵延不绝,仿佛要就此一路蔓延至天际尽头,遥遥登天而上……
然而,就在这一片巍巍恢宏宫城内,一处看似雍容华贵,恢宏浩大,占地辽阔的繁华宫殿,此时此刻,却是黑黢黢,静悄悄的一大片。
森凉寒风遥遥呼啸而过,带来几丝阴冷,几丝寒凉,仿佛黑暗中静静蛰伏的洪荒巨兽,大张着黑黢黢的兽口,于黑暗间,悄无声息地,便将你一口吞噬而下,嗜血嚼肉……
于栖梧宫的主殿内,此时此刻,黑暗浓稠,蔓延无边,恍如厚墨般悄然笼罩一切……
然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内,却仿佛依稀闻见,一阵阵若有似无地,女子哀戚悲恸到近乎撕心裂肺的呜咽恸哭声。
不断地一声声,一丝丝,远远渐渐传来……
于这般的阴冷森凉的黑暗中,则更是愈发显得渗人可怖,直教人背脊发寒,汗毛倒竖……
“呼~”……
一阵凛冽寒风遥遥呼啸而来,猛然间,便骤地吹开了西北角的一页雕花檀木窗户,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而顺着被风吹开的雕花木窗,清清浅浅的寒凉月光悄然洒入殿内,瞬间照亮了一殿的景象……
倾覆的矮杌,狼藉的桌椅摆设;
以及弃置一旁,三尺寸许的刺目白绫;
还有那身着华服,面色惨白,了无生机,胸腹间已然不见一丝一毫的起伏,只静静然闭目躺卧于地上的女子……
以及,伏于那女子右臂之上,着天青色宫装,早已是泣不成声,恸哭到撕心裂肺的女子……
而于这清冷寒凉的月光静静照拂下,则愈发显得地面雪白裘毯之上,那身着华服,早已死去多时的女子,面目惨白无色,渗人发凉……
“呼~”又一阵刺骨寒风忽地凛冽呼啸而来,瞬间吹倒了那静静置于窗台旁侧的,釉色细腻的天青瓷。
“啪”……清脆的天青瓷碎地声,在这不见五指,静静悄悄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明显。
然而,此时此刻,那静然伏于一侧无声哀哭的女子,却仿佛毫无所察般,只一味地沉浸于悲戚中,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因而,她也无从发现,
于那青瓷蓦然坠地,发出脆响的同时间,那本是静静然、躺卧于地面裘毯之上纹丝不动,早已是死去多时的女子,那静静垂于身侧,纤细莹洁的如玉手指,竟骤然间,轻颤了一下……
一阵穿堂而过的凛冽刺骨寒风,忽地疾驰呼啸而来,蓦然吹拂起那静静弃置于一侧的,三尺寸许的白绫……
而后,便见其白绫伴随着那呼啸寒风,于半空之中,不断地起起伏伏,飘飘荡荡……随即于半晌之后,终是渐渐晃晃悠悠地,飘然坠落于地,而后,轻轻覆于那华服女子苍白无色的脸上……
而眼见于此,那本于一旁哀戚恸哭不已,仿佛对周遭一切动静,都全然不理不睬的宫装女子,此时此刻,却是出乎意料地,竟对此有了些许反应——只见她忽地抬起眼来,蓦然止住了哭泣,随即只静静然地,似是有些呆滞地望着那轻覆于华服女子面上的刺目白绫,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般……
而于半盏茶的工夫过后,
她忽地凄厉至极地尖声哀嚎一声,随即双目红肿着,恍若癫狂般,忽然猛地一下扑上前,一把扯掉了那轻覆于华服女子面上的三尺白绫……
然而……
却见那白绫之下,那本已死去多时,面色苍白的华服女子,竟于此白绫猛然揭开的一刹那,竟是蓦然间,睁开了双眼!
随即只见一抹锐利的璀璨光芒于其眸底一闪而过,而后,渐渐趋于平静……
我默然睁着双眼,有些呆滞,有些浑噩,仿佛犹分不清是梦是幻,弄不懂是真是假……
大脑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恍若针扎般的剧痛一阵阵不断地猛烈袭来。我却恍若不觉般,对此丝毫不理不管,只静静然地,呆呆盯着头顶之上那雕花描金,精致繁复的华美顶壁,不发一言,不出一语,甚至于连眼皮,都从始至终地不曾眨过一下……
这……
是梦?
还是幻影?
数十万年来,自己仿佛,已然许久不曾这般清醒过了……竟还有着如此意识,感受的到真切的痛楚……
大抵,如此情形,便是意味着自己的魂魄,也许真要散了吧……
也好,也罢……
无知无觉,浑浑噩噩地,于那混沌虚空间,漂泊游荡了数十万年有余,而今一朝之间,自己这一抹孤魂,终将是开始消散泯灭,渐渐化为虚无……
说实话,这倒也未尝不能算是一种解脱……
更何况,于此弥留之际,竟还终是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