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廊道。
叶洛行至万金芸所住房门外、正欲敲门,一道欣喜的声音却突的响起:
“叶公子!”
叶洛下意识侧眸。
楼梯口、两抹身影缓步走来。
是燕珏母子。
他搀扶着妇人、见到她、很高兴。
妇人笑呵着、极度烧伤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那双眼睛内、却泛着一抹发自深处的苍白……
“叶公子、真是劳烦……”
妇人的眼中涌出愧疚之色:
“在你繁忙之际、我们母子却多番打扰……”
“夫人客气。”
叶洛走去、扶住她、字句谦和: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此事、不过是小事罢了。
更何况、燕珏也帮过她。
“好、好……”
夫人的眼眶涌荡湿润:
“能交到叶公子这般益友、真真是珏儿的福气……”
“珏儿……”
“娘、”
燕珏低着头、气息乖巧至极:
“孩儿心里明白。”
多年来、叶公子是第一个不用‘那种眼神’看他们的人。
他定当心怀感恩、永记于心、不忘报答。
叶洛扶着妇人、扬手敲门。
须臾、门从内侧拉开:
“小主子回来了!”
“金芸前辈、”
燕珏扶着妇人、一一示礼:
“见过各位前辈。”
“燕公子不必多礼、请进。”
万金芸打开门、让于一侧。
叶洛扶人而入、坐下。
万金芸当即端来药:
“我算计着夫人来的时辰,不偏不倚、正熬好药。”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飘荡着烟雾、泛着苦涩的气息……
“谢谢!”
妇人伸出那瘦到皮包骨的手、轻颤着捧起药碗。
暖然的温度、只暖她的心扉。
忘了有多久、究竟有多久、久违这与常人一般的对待……
她颤着手便喝、却不小心烫到……
“娘!”
燕珏大惊:
“等放放再喝!”
“不碍事……”
妇人捧着药碗、泪眼朦胧:
“娘心里好过,这心里一舒服呀、哪还记得什么疼痛……”
久经薄凉。
如今、任何温暖都如同阳光、照射入她的心坎……
燕珏抿紧薄唇、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是他不孝……
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他却让娘亲随着他吃苦、甚至在他人面前、抬不去头来……
妇人的眼泪、燕珏的自责……
映衬间、无声辛酸……
曲折、流离、辛酸……
渲染房间内的空气……
叶洛启唇、首先扬声:
“芸姨,事不宜迟、速为燕公子治伤。”
“哦对!”
万金芸回过神来:
“瞧我这记性!”
她大步走向柜格,取出一只包袱。
打开、取出一只精致的小布包、折身走来:
“燕公子请坐。”
“劳烦了!”
妇人感激:
“真是多有劳烦!”
“夫人不必客气,身怀医术、救人治伤乃应为之事。”
万金芸打开布包。
布包之内、插着数支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银针……
燕珏坐好,高高挽起了袖子,将受伤的右臂放于桌案上。
万金芸抽出银针,在炙热的烛光中穿过、复而插入他的手肘穴道处……
细细银针、缓缓插入……
妇人看着,眼中既是欣慰、更是感激、庆幸。
上天保佑!
“叶公子、你应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母子……”
她捧着药碗、感激至极:
“我可以承受所有的伤、所以的痛,可珏儿……他只是个孩子……”
她愿意为了孩子承受一切、哪怕是死!
死不可怕。
痛苦的是、她不能为孩子承受痛苦。
看着珏儿受伤、她的心、何尝不是如同刀割?
“珏儿这一生、不该如此……”
她抿着嘴角、声音哽咽:
“他年幼时聪明睿智、吟诗作对、文武精通、深得他爹喜爱,可……造化弄人……”
一场大火、将一切烧之殆尽。
曾经的一切、如同火后灰烬,风一吹、烟消云散……
自那以后……
“他的身上、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痛苦……”
妇人泪眼朦胧:
“当年,或许我不该嫁给他、不该生出珏儿……”
“不!”
叶洛终于打断她的话:
“夫人、您错了。”
她字句认真:
“我知晓您所指之言、更大部分来自于容貌上的自卑,可您应当知晓、一个人的才能智慧、与他的容貌无关。”
皇权中、以身份尊卑说话。
江湖之中、以实力说话。
这不是一个看脸的世道。
“或许、您小瞧燕公子了。”
叶洛的目光望向燕珏、只是短暂一目、脑中已回放出数抹画面:
“他会让您骄傲的。”
“真、真的吗?”
妇人怔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我只希望他平安,无论如何、哪怕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子贫困,我也不愿他如此苦痛……”
望向燕珏、饱经风霜的眼中满是记挂:
“我多想普通身份、粗衣粗食,为珏儿娶一位姑娘、安定的过完这一生……”
这是她多年的心愿。
身在城主府一日、便是一日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