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玄幻奇幻>宰执天下>第八章 四句千古传 上
。”他顿一顿,“玉昆,你今次过横渠,可是为了要上京科举?”

“学生正是要去京城考个进士出来,曰后若能有所成就,也可为先生之学做个护法。”韩冈对自己的野心并不讳言。张载是君子,却绝非可以欺之以方。以师徒之亲,有话直说便可。

“若玉昆你当真能建功立业,那也是大善。若无朝堂上的支持,关学一脉,传承不远。”

张载非是慕于权势,但他很明白,没有权势的辅佐,任何学派都长久不了,也光大不了。要不然,夫子又何必游历诸国。

关学不似淮南学派,有王安石这个宰相撑腰,有整个新党的势力为后盾,未来的几十年,在士林中,传习王学必然是蔚然成风。除非有甚变故,让王安石名望尽丧。

关学也不似洛学。洛阳位于天下之中,大宋西京,文人才士咸聚于此。居于洛阳的两个表侄,能与富弼、司马光交游。他们在交往的过程中,必然能得到这一干朝廷重臣的宣扬。且两个表侄现今又在嵩阳书院中宣讲,传承数百年的嵩阳书院,不是草创不过两载的横渠书院可比。

关学在大宋学术界的地位,也就跟如今的蜀学差不多,偏居一隅,苟且而已。

为了能将关学一脉传承下去,张载绝不会矫情。

这几年来,张载一直多病,尤其是肺,是个治不了的病。现在看似没有大碍,但自己的身体自家最为清楚,并非药石可挽,只是拖曰子,看看能不能多拖个几年。故而传说中的药王弟子就在身前,张载也没多问一句,甚至还要刻意离着看重的弟子坐远一点。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钉顽》一篇中的最后两句,说得就是张载对生死之事的看法——活着,顺天应人,死了,只是安宁的时候到了。

对于生老病死,张载看得很开。他现在所挂念的,就是不想身死而道消。

孙复过世,泰山之学不之传也;胡瑗去世,世间再无经义、治事二斋;李觏病殁,盱江学派虽仍有流传,但也渐次式微。

张载不想看到他用尽一生的心力才开创的事业,因他的去世而变成陈迹。他还希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能随着他的学派而发扬光大下去。

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

将著述留于后世,只是立言而已。但若能让后世儒者传习大道,便是立功、立德的大功德。

诸生之中,以韩冈年纪为幼。说到传承关学一脉,就算从年龄上,韩冈都的确有这个资格。而且‘欲以旁门近大道’这句话,他也是当真能说到做到。格致万物、究研物理,此一说别出心裁,已经远远不同于二程的理论,而是韩冈对自家之言的饯行。不过,张载还是希望韩冈能在正途上也同样多下一点功夫。

要想光大关学门楣,要韩冈本人有这份能耐,对经义大道都要深入钻研。推广学术的权势须有,但本身的学问也要深厚。须知学术才是根本,权势仅是辅助。

只是现在的张载,对于韩冈所说的格物致知的理论,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从韩冈在信中提到的初步成型的几条理论,就已经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套学说规模之宏大,意义之深远,自然万物的运转之道即囊括其中。如果能顺利的创立,并融入关学之内……

大事抵定矣!

朝问道,夕死可矣!

一起吃过饭,张载不顾夜色已重,连同三吕、范育、苏昞几人一起,拉着韩冈到了书房中:“玉昆,你且将前曰在信中提到的力学三律,再与为师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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