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刚刚开始变法的时候,新旧两党党争激烈,尽管丈夫始终坚持着推行新法,可回到寝宫后,每天每夜都长吁短叹,为朝臣不能体谅国势艰难而夙夜叹息。这些旧事,当年向太后便记忆深刻,现如今在脑海中仍历久弥新。
当确认知贡举不能拥有推举宰辅的权力,章惇便立刻设法将李承之推入贡院之中。而韩冈不但答应下来,还更加干脆的将李常都打发了出去。
在太后的眼中,这就是为臣之道上的差距。
既然韩冈为朝廷着想而举荐李常,她没有理由不支持。
“既然有参政推荐,想必李常定能胜任河北转运一职。”
太后点头,那么只要李承之和李常同意,十余曰后的廷推就不会再有波折。
章惇对于韩冈的决定,并不感到惊讶。
若是将旧党中人放入朝中,做出有悖于方今国是的举动,韩冈也不免受其牵累,归根到底,在所谓的韩党变成气党之前,韩冈身边的人,都是各具异心,与他并非同心同德的同志,重用不得。
只是韩冈能如此拉下脸来过河拆桥,倒是让人有些吃惊。
近午时分,开宝寺附近,急促的马蹄声一路传来,穿过开宝寺正门,在贡院之前猝然消失。
百来名班直护卫,前后护送着一群官员下马走进了贡院。
待最后一人没进门中,贡院的大门立刻被合上,门后随即一声响,门闩被放下了,而门前的两支铜环也扣上了一只巨型的铜锁,被牢牢锁紧。来自宫中的禁卫,以及开封府派来的士卒,又团团围定了贡院的门户。
这一刻,来自天下各路、参加礼部试的五千余名士子,全都明白了,今科考官的名单拖到今天,总算是出台了。
“玉昆,十几天后的廷推,当真什么都不想了?”
“选谁上来做枢密副使?真的没人能选上啊。”
韩冈轻摇着头。
他与苏颂正在回公廨的路上,与其他宰执相隔甚远,可以放心谈论。
“但也没必要将李常也推出京城去,留在京师也可以吧?”
“不行的。之前殿上廷推时,韩冈多蒙范、李、孙三位推举。但与其说他们是支持韩冈,不如说是反对家岳。若留其在朝中,必定会干扰国是。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给韩冈投票的三名旧党成员,范纯仁是加急入京,李常称病,硬拖着不走,只有孙觉是按时回京。虽然是时间上有些参差,但基本上可以说是同时。
三位旧党全是在外就任州郡,一方面,能看得出新党完全控制了朝堂,另一方面,便是旧党还有很强的底蕴,否则不会随便回来几位侍制,里面就有三位是旧党。
不过外任的官员,在京城中不可能逗留太久。正常来说,半个月之内,包括在河北担任都转运使的李承之,四人全都得离开京师。但要是他们各自告病,辞不就任,完全可以拖到推举之后。
知广州的陈绎,已经上表称病。之前李常就是听说了要廷推,所以才称病不肯接受朝廷的安排,所以之后朝廷就算要敲打谁,棒子也不会先打到他头上。
如果几位外任的支持者都留在京师,以韩冈升任参知政事后所握有的权力,再从近处招一名旧党重臣进京就能拿到足够的票数,推举一名同党进入枢密院。
不过韩冈根本就没有打算去为这三位求取官职的打算,最多是将他们安排得离京城更近一点,职位更高一点。
并不是韩冈忘恩负义,而是现在需要确认的是究竟谁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