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是初春,没有什么菜,不过贴着东墙的杏树已经开满了花。这棵杏还是丁驿在高一的时候从野外移来的,结的黄杏个大还甜,想到这里丁驿已经是满嘴口水。
小院中间是一条水泥路,直通大门,大门两侧是向里开门的偏房,东侧是卫生间,西侧是厨房。
厨房已经有了动静,是奶奶在做早饭了,院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上一世,丁驿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没想到现在又能见到他们了,见到溺爱他的爷爷奶奶。
洗漱过后,站在厨房不远处,丁驿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害怕,他不敢迈进厨房,担心这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之后自己还在一个阴暗潮湿充满霉味的山洞里。
正犹豫着,一位老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个子高大,挺胸拔背,红光满面,十分精神。
丁驿忍住激动,上前打了个招呼:“爷爷,您吃完早饭了?”
上一世常在梦里见到爷爷教自己打拳,醒来后却只看到黑漆漆的夜。
“吃完了,你快去吃吧,你奶奶都做好了。”说着,爷爷背着手出门了,丁驿知道他这是去广场找老朋友玩去了。
两年前爷爷退休,从此养花种草,下棋钓鱼,活的悠闲自在。
丁驿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厨房,一股豆腐的清香扑鼻而来,一个老太太正在忙碌,矮胖的身材,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髻。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身影。
丁驿叫了声:“奶奶!”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太激动了,总是无原则宠爱他的奶奶,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的奶奶,十年后终于又见到了她,又回到了温馨的小家。
爷爷奶奶膝下没有子女,丁驿是他们收养的孤儿,但是他们对小驿的溺爱是附近出名的。丁驿的零花钱是同龄人中最多的,衣服从没有带补丁的,小时候的玩具花样翻新,让附近小孩眼馋,偶尔爷爷奶奶还带他出去旅游。
在丁驿的记忆中,爷爷奶奶总是那么慈祥,那么有耐心,从没有大声斥责过他,更别说打他了,即使他犯了错,最重也不过是语重心长地讲明道理。
奶奶正在擦油烟机,她转头应了声,“小驿,赶紧吃饭吧。”
她没有看到丁驿眼里的泪花,转身又去忙碌了。每次做完饭擦油烟机是奶奶的习惯,油烟机用了好多年了,还像新的一样。
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一个煎鸡蛋,一碗豆腐脑,一张油饼,一小碟奶奶亲手做的辣白菜,都是丁驿最爱吃的。
丁驿大口吃着早餐,十年了,又一次吃到奶奶做的早餐,重生之后的第一顿饭他吃的无比香甜,正是上一世最后几年想念无比的味道。他不时抬头看看忙碌的奶奶,厨房和上一世一样一尘不染,东西的摆放也特别整齐,所有的橱柜餐具都擦洗的很干净。
丁驿感谢满天神佛,给了自己重写人生的机会。他暗下决心,上一世过的太辛苦、太卑微,这次一定要奋发图强,将以后的路走好。给我滴水之恩的,一定涌泉相报;伤害我们的,也一定加倍奉还。
不知不觉间,丁驿挥了挥右拳头给自己鼓劲。
奶奶偶尔回头看看狼吞虎咽的孙子,眼里堆着笑,丁驿挥舞拳头的动作也被她看到了,于是笑道:“挥着拳头干什么呢?”
丁驿道:“奶奶,我要加倍努力,争取考个一本院校。”
奶奶高兴地笑了,孙子能吃能睡、平安无事就是她最大的满足,但是孙子要是再能追求上进就锦上添花了:“那你好好学,我就等你考个好学校。不过要注意休息哦,晚上不要熬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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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奶奶说了声再见,丁驿去上学了。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南,路旁的树已经长出了嫩黄色的叶子,一路的景物都是那么熟悉。十年如一梦,如今梦醒了。
早晨的阳光斜穿过屋顶,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一切都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穿过两条巷子,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的东北角是一个饭店。丁驿在饭店门口刹住车,左脚支着地,冷冷地打量着饭店。
饭店没有营业,大门紧闭,门上的匾额已经陈旧不堪了,“老丁饭店”几个字挂着灰尘和蛛网,暗红色的大字在阳光下依然黯淡,像凝固腐败的血。
丁驿双手死死地攥着车把,塑胶车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上一世就是在这里他的命运发生了断崖式的转折,从阳光温暖的生活直接掉入冰冷阴暗的深渊。
还有两个多月这件事就会发生,但是他这次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而且还要绝地反击,丁驿恨恨地想,想吃我,至少要崩掉你满口牙。
后面有人打铃,丁驿骑车走了。又过了两个巷口,丁驿右拐上了城市主干道的辅路,融入上班族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