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驾临,导致柳家宗宅好一片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韦太夫人不仅免了孙女们省安,就连孙子们也被叮嘱不要任意走动,好在柳氏嫡宗子嗣本就不丰,眼下狒儿还小,自然不用担心他冲撞晋王,柳拾遗两个嫡子并不在家居住,两庶子也历来乖巧,本就省事,更别说被专门叮嘱,干脆闭门读书,只当是被短暂禁足。
就连萧小九,也临时被调出三郎居院,妥善安排别处,省得这位本就甚为心高气傲的主与贺烨一言不和顶撞起来,万一有个好歹太夫人可不好与姻亲交待。
倒霉者唯有柳三郎,做为招惹上晋王的“罪魁祸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脱身事外。
好在贺烨似乎当真钦佩三郎骑术球技,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前所未有地平易近人起来,当日随三郎来见韦太夫人时,表现得并无失礼之处,一晚上也还风平浪静。
不过次日,见三郎不往旭晓堂晨省,贺烨竟然主动提醒,得知韦太夫人惯好清静平时并不要求晨昏定省后,这位居然讲究起礼节来,称自己叨扰暂住已经过意不去,硬要往旭晓堂问安。
三郎愁闷不已:大王若真觉过意不去,何必混赖着不走,就没听说哪个天皇貴胄尊为亲王者硬是要住在臣民家中。
太夫人一听晋王要来旭晓堂,连忙叮嘱十一娘闭门不出。
本来只打算应酬敷衍一番,哪知萧小九却照例也来问安……这位一门心思要与十一娘共进学业,日日都要来缠磨些时候,他从前虽也风闻过晋王恶名,却没机会亲身体会,故而也未将姑母萧氏一番提警上心,于是就这么在旭晓堂与晋王不期而遇了。
“你就是据说五岁能赋那位天才神童?”当太夫人无可奈何向贺烨引荐萧小九后,晋王微咪着眼睛打量面前这位只小他三岁却刚及肩高的矮个子,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态度与语气显然刺激了萧才子,硬梆梆地吐出一句话来:“天才神童为世人谬赞,五岁能赋却不只是据说,听闻晋王眼下受陆公教授经史,未知可能赋否?”
“你说陆正明?他言辞无趣,我不过不愿多事再烦圣上换人,才耐着性子听他聒躁罢了。”贺烨似乎没听明白萧小九暗讽之意,唇角一咧:“你倒颇为大言不惭,不比那些假装谦虚者,甚投我脾性,接着,这是我赏你见面礼。”
萧小九完全呆怔——大言不惭是用来称赞人的么?还有,谁要你赏见面礼!可他还未回过神来,便见一物“直飞”投怀,正中肩膀,跌入衣襟,一枚翠玉扳指是也。
“这可是阿兄御赐之物,不过你也不需叩谢,谁让你瞧着顺眼呢。”贺烨眼见萧小九难掩愤怒,笑笑追加一句。
韦太夫人心里一个颤悠,连忙提警小九:“渐入,晋王虽不拘礼,然御用之物何等尊贵,还不叩谢?”
其实应该婉辞,然而韦太夫人实在担心激怒这位喜怒无常,干脆让小九领受。
赠人以礼,当然不能随手丢来,轻慢之意显而易见,若依萧小九往常脾性,就算不把东西丢还回去,也要以言辞驳回,不过到底还是被“御用”二字震惊住了,再说他还不至轻狂到不尊长辈地步,只好忍气吞声叩谢“恩赏”,再不愿搭理晋王,于是——
“姻祖母,在此闲坐无趣,还望姻祖母许可渐入与十一。”
韦太夫人心中又是一个颤悠,果然便听晋王慢条斯里说道:“十一妹?可是柳氏闺秀?”
……
于是本来在闺房中“避难”的十一娘,就这么被满面懊恼的曹媪请往堂屋。
“九郎本是不耐与晋王多话,再受折辱,哪知晋王顺口就问起小娘子,非要见上一面。”曹媪跌足连连。
其实晋王听说“十一妹”为太夫人孙女,年才五龄后,十分不满“新朋友”宁愿与个小丫头去看那些“索然无味”书卷,反而觉得与他“闲坐无趣”,硬要见识一下十一妹是多“有趣”,逼得柳三郎不得不解释:“十一妹虽则稚龄,然甚为强记,与九郎不相上下,故而,常与九郎一处读书。”
萧小九却尚觉自得:“我本就与十一妹志趣相投。”
晋王一听,更加坚持:“难道说,十一妹竟然也能诗赋,必须见见,都说萧九郎之才已是世间少有,不想柳府还藏着另一位天才神童。”
太夫人无可奈何,只好让曹媪来唤十一娘。
“小娘子也不需忧惧,礼见恭顺就好。”曹媪一边指导着青奴、碧奴替十一娘梳发更衣,一边叮嘱。
到底是见晋王,家常穿着太过随便,虽然十一娘还小,也免不得梳妆打扮一番。
十一娘却半点也不觉得忧惧,因她本就在揣摩贺烨此行是为“避祸”,甚至连这三年间诸多劣行,也极大可能是为自保,闹得声名狼藉、人人怨恨,威胁显然更小,才有可能让太后麻痹大意而高抬贵手。
总之在这样情形下,晋王若还对柳府中人施暴,说明是真“无法无天”、暴戾妄为,倘若有所收敛……必然就是别怀所图了。
十一娘非但不忧惧,还甚是期待晋王接下来有何表现。
她跟着曹媪到了厅堂,先是一番见礼,刚刚跽坐下来,还不及打量一下曾经颇为废心照顾了两年的阴郁少年,便听一声轻笑。
“原来是这样一位玉雪可爱十一妹呀……”刻意拉长着语调,不无促狭。
贺烨明显是打趣萧小九,笑话他“别怀企图”,奈何萧小九还处在懵懂年岁,根本听不懂这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