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争着追捧霓珍绣,比如毛夫人身边坐着十来个妇人,虽说也甚艳羡晋王妃及姬媵们的那身衣裙,却都保持着无动于衷这些人的家族,都是被毛维早一步拉拢,从前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些实惠,这时当然不好与毛大尹翻脸,便是心中想要购买霓珍绣,都不愿急于一时。
横竖霓珍衣坊不久便要开门营业,到时暗暗再去订制未尝不可。
当水榭里火热的场面稍稍平静,有一个妇人却突然开口:“王妃,妾身听闻一事,心中不那么确信,早想着拜访问询,却又生怕冒昧,今日蒙王妃邀宴,实在是忍不住……未知有位何姓女子,是否寄居在王府?”
瞧这话说得,寻常拜访生怕冒昧,今日赴宴当着这多人面前问询,倒不担心莽撞了。
这妇人樊氏,为毛夫人姨妹,嫁来晋阳,夫家太原娄,可算四大豪族之一。
不似世族排序,论的是名望根底,豪族的强弱,是以财富作为首要标准,也就是说,太原娄非常有钱。
十一娘当然明白“何姓女子”是哪一位,不过这时却要装一装糊涂:“论说晋王府里,倒是有不少绣娘甚至家属寄住,未知娘子所说之人,是否其中之一。”
樊氏的面皮轻轻一搐,她的眉目原就生得有些“凶险”,纵然是带着笑容,却也有股说不出的阴狠味,而今日她之所以来赴宴,目的便是为了援助表姐,其实也没怎么掩示本性,故而虽然这时多数人不知樊氏有何用意,尽都感觉到会有变故发生,说笑声便一下子悄静了。
“并非绣娘,此女姓何,字君兰,原为秋山观主弟子。”
众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却将目光看向孟九嫂,王夫人的脸色便是一肃,冷冷盯着毛夫人姐妹俩。
飞笛君与万秋山那段fēng_liú韵事,一度引人津津乐道,虽说不算什么秘丑,可王夫人做为孟氏宗妇,却实在不愿再听见“万秋山”三字。
“原来是何娘子呀。”十一娘莞尔:“何娘子的确寄住在王府家观中。”
在场许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包括秦霁等姬媵。
她们抵达晋阳也近两月了,并没有听说什么何君兰,王府里什么时候住着这么一位女子,又为何被樊氏当场提起?
唯有齐媵人眼珠子一转,依稀想起一事。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故而往常也喜欢四处乱走,有回逛至东墙处,忽然听闻一阵琴音,心里甚觉诧异,原是想着通过那处角门过去,不想接近一看,却发现上了锁,打听了一下,才知一墙之隔是东院,从前似乎建着座道观,又让和畅打听,到底是没有问明白那家观中住着什么人。
此时便格外留心,两眼直盯着樊氏,猜测她与那位神秘莫测的何娘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很快便有了答案。
“当年秋山观主在世时,犬子亦为座上客,故而与何氏结识,有回家中设宴,犬子请了观主师徒二人,宴席上,外子眼见何氏温柔娴静,心生喜爱,便提出纳何氏为妾,秋山观主应承下来,并收受了我家聘金,只是不久,秋山观主患疾,外子便也没有急着再提这事,又没料到,秋山观主一病不起,就此香销玉殒,何氏却紧跟着不知所终……”
齐媵人不由暗诽:看樊氏这年龄,她那外子必定是为人祖父了,家观中的何娘子既然未曾婚配,应当正值青春,居然便要委身一个老翁为妾,又那什么秋山观主,狠心将弟子推入虎口,这也配为人师长?
齐媵人不晓得晋阳这些人事,谙知内情的人一时之间神色十分微妙。
原来……娄卓企图强霸何君兰一事不是谣传呀。
樊氏已然是年过五旬,娄卓却比她还要长着近三十岁,眼下,竟然已经是八十岁高龄!
樊氏的出身,甚至不如毛夫人,但到底还是世族女,论来不可能嫁予年岁相差如此悬殊的娄卓为继室,可她也是和离归家后再嫁,便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了。
又说这娄卓,年轻时便荒唐好色,父亲早丧,寡母改嫁,他算是被祖父祖母养大,十岁上下,祖父中风疾卧在床,祖母又一贯宠纵无度,娄卓便再也无人能够管束,豪族的家教,自来不如世族严厉,因此娄卓虽然也有叔伯长辈,却也都懒得多说什么。娄卓便是这么横行霸道地长大,十五岁时,祖父眼看病重,赶紧为这孙子定了门婚事。
娄卓的结发妻子也是太原豪族出身,据闻甚是貌美,可也没能争取得娄卓一心一意,新婚不过两年,娄卓便就姬妾成群,甚至造成妻妾争宠,妾毁妻容貌,妻就此失宠,险些被娄卓休弃,又过了两年,娄卓发妻便病死了,留下一子一女,娄卓后来又娶了个继室,这回这位更加美貌,不过身份便不如发妻了,是个商贾女,倒是与娄卓恩爱了几年,不幸又病死了。
樊氏事实上是娄卓的第四任,当年她三十出头,娄卓已经六十,却仍然**不减,又因其那时已经坐上家主之位,行事越发无忌,强抢民女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起,甚至奸淫之事也数不胜数,倒是应了那句夜路行多终遇鬼的话,一回娄卓前往长安,在平康坊见一妓子貌美,又生强霸之欲,没想到这妓子背后却有后台,正是京兆卢子弟,故而全然不把娄卓放在眼里,将他狠狠教训一番。
自那之后,娄卓事实上便丧失了某种功能,可他大不甘心,请了不少名医诊治,故而闹得人尽周知,却并没有任何效果。
然而娄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