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湛这一回婚礼,魏氏这个当家长嫂忙碌非常,却仍留意见她早前一意巴结并且颇有成效的元相府竟然悄无声息,于是这一晚,好容易安顿了诸多留宿者——此时亲迎礼仍在黄昏举行,酒宴告罄,必须已过宵禁时分,虽然嫁娶之仪属例外不拘,贺湛再怎么也算宗室子弟,在今日当然有所特权,可先告京兆府取得宾客通禁之令,然而不少亲朋居处相隔颇远,夜行不便,也有不少在主家留宿。
魏氏操劳完毕,竟然已过子时,她虽一身酸痛,夫君贺淋也因招待宾客饮得五迷三道,夫妻两一个疲劳不堪,一个昏昏欲睡,魏氏却仍然狠狠摇醒贺淋,一边用力掐着夫君腰上软/肉,一边焦急不已说道:“韦相虽然未至,相府那些子侄却皆来道贺,只有元相府,竟似未收邀帖一般,连打发仆婢道个理由都不耐烦,这是为何?我前些日子因姚姬一事,去见姚夫人,她并未曾与我生疏,怎么忽然就如此绝情!”
贺淋本就看不惯胞弟贺湛那高高在上的架子,皆因魏氏迫着,这回才如此尽力,心中原就存着不满,借着酒劲,大示不耐:“什么姚夫人,不过一个姬妾而已,娘子也是世族出身,怎么连这点体统都未体察?她今日不来也就罢了,倒是来了,才是笑话。”
魏氏顿时更没好气:“当谁愿意自降身份?还不是元相宠妾灭妻?元相那元配正室,什么时候出席过宴请?便连两个嫡子,如今也只是在祖籍操劳稼穑农务,倒是姚氏所出庶子,堂而皇之得了荫封,这位才是元相心目当中继承人呢,姚氏迟早会被扶正。”
抒发完这番见解,魏氏又旋即清醒:“姚氏虽不值得上心,可元相态度却是至关重要!”
贺淋冷嗤道:“我早建言岳丈,元相不过地霸起家,多得谢、毛二相提携才有如今地位,岳丈既然为毛相党属,哪至于如此阿谀元相?元相以妾为妻,饱受世族嘲笑,德行不正,别看这时风光,总有一日会威风扫地,理会他作何?”
见一无是处凭借妻族方能授职任官的丈夫这时竟然鄙夷自家,魏氏顿时冷了心肠,再没心情与贺淋商议利蔽,手上劲头一松,由得丈夫倒头大睡,魏氏好半响才觉眼角涩涨,委屈了好一阵,才又打算开来待表妹三日后回门,确该立即回一趟娘家将这事告知父亲才好,无论如何也得察探清楚元相府忽然疏远的原因。
魏氏自然不知,关于这一件事,贺湛也密切关注着。
“不仅元得志,连及恩侯府亦无一人出席昨日婚仪,足见咱们一番计划推展十分顺利。”——这是新婚次日,待新妇经过上茶礼,贺湛便领着妻子袁氏到了上清观,正式向莹阳真人再行了一回拜礼,陪同真人午膳后,却拉着十一娘到了邵广寄居的客院,摒退了闲杂开门见山就提起此事。
“这一类事务交给十四兄,自然不会有任何差错。”十一娘以云淡风清的姿态,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自己对贺湛能力手段的格外赞赏。
邵广却并不知道这一桩事由的前后经过,这时如坠五云雾里,不无疑惑地看向得到褒奖后春风得意的十四郎,却并没有急着追根溯源,颇有耐心地旁听这一双年岁颇有差距的“兄妹”之间,默契十足的对话——
“其实小姚氏才被赐死不久,毛维便召了元得志去好一番敲打,当然不至于落人耳目,只不过元得志因为不能替‘妻妹’讨回公道本就憋着团郁火,再吃了一场挂落,愈加愤慨,少不得与家中幕僚商议,就将毛维那话合盘托出。”
“毛维说了什么,我大概也能推断个十之八/九,无非埋怨元得志当年自作主张,暗助小姚氏借着有孕之机谋取滕人之位,若恼了义川王妃,又让太后心生戒防,小姚氏毕竟是被毛维判为死罪,他又一贯自视为元得志恩主,不愿向从属服低反去讨得谅解,干脆将责任尽都推到元得志身上,提醒他就算能示好义川王,没了他毛大相国这一靠山,也是朝不保夕,警告元得志必须一心一意依附他,才能真正立足朝中。”
贺湛颔首:“十一妹所料不错。”
“毛维自己对谢饶平这恩主都不曾一心一意,更是打定主意在太后与义川王间见风使舵,却不容元得志三心二意。”十一娘不无讽刺地一笑,轻轻摇头:“眼前太后与义川王间胜负如何尚未可知,毛维却就开始担心将来若义川得势,元得志会压他一头,他倒是极度自信能够左右逢源,隐瞒过太后那双眼睛。”
“总之有了毛维在前铺路,我接下来一番行事就如水到渠成了,乔令不是娶了大姚氏侄女么,她有个姘头便是我之暗线,如今成了大姚氏打理农庄管事之一,借他之口,轻而易举就让大姚氏怀疑上了方氏,小姚氏与方氏一度交从过密,方氏为她将来出谋划策,她本就没有瞒着大姚氏,大姚氏于是这才反应过来,倘若不是小姚氏突然向贺淘夫妇示好,义川王妃怎么会突然就容不下小姚氏,挑在这时发作?”
“大姚氏当然不会相信小姚氏会沉不住气,行毒杀王妃这么一件蠢事,太后之所以采纳此计,其实也根本不是想要让小姚氏死得罪有应得,无非就是要看义川王如何取舍而已,之于元得志与大姚氏会怎么认为,太后更加不会放在心上,在那位眼中,这些人都是随她摆布之棋子罢了。”
“但是无论魏氏抑或受她所荐示好小姚氏之方氏,皆为毛维党羽,相信只要大姚氏稍稍一提,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