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韦太后其人,徐国公当然知之不深,只不过有回因为德宗与韦氏发生争执,心怀郁烦,诏徐国公相见时便抱怨出来,徐国公这才得知德宗竟然让后宫嫔妃批阅奏章,忍不住劝谏了两句,这也造成了韦海池第一回“失宠”,哪里知道德宗被徐国公这么一提点,居然再立崔氏女为后,小崔后不久生下贺烨,导致崔牧父子野心勃勃,一门心思欲将贺烨推上储位,德宗那时已显病弱之势,崔牧父子的企图,无非是当德宗驾崩新君年幼,他们成为托孤重臣从此权倾朝野。
徐国公虽为宗长,奈何不能压制崔牧野心,为了保全家族,也是为了忠于皇室,故提醒德宗帝,子弱母强必然导致外戚权重,为国之隐患不能不防,徐国公的想法简直与裴相不谋而合,有这两人劝谏,德宗终于打消了立贺烨为储的想法。
徐国公却没有想到相比小崔后,韦氏竟然更加猖狂,更加没有预料当年那个温文仁孝的皇长子贺衍竟然懦弱至此,德宗崩时,贺衍已经及冠成年,又有裴相等贤臣辅佐,结果还是被韦氏操控,污忠良为逆谋,将军国大权拱手交让。
事实上当裴郑遇害,谢、韦等人一跃而居相位,徐国公已然想到大明宫里是谁在发号施令,奈何一切恶果已经造成,除了继续韬光养晦,徐国公也是无可奈何。
为了保全崔氏一族不步裴郑后尘,徐国公甚至于闭门拒客,坚决不与朝臣官员接触,即便是姻亲,这些年来也不过是保持礼尚往来而已。
可是他想起德宗帝当年信任恩典,心中也实感悔愧煎熬,不过他从未想过恶名远扬的晋王竟然是心怀抱负忍辱偷生,甚至贺衍崩前早有示意,欲立晋王为储!
虽然他早就知道江迂是小崔后苦心保留的最后一枚棋子,甚至于当初倘若没有他在后提供资助,江迂之弟也不可能隐姓埋名成为一地富商陈宣炽,然而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相助贺烨夺权,仅仅不过为了保住贺烨性命而已。
德宗驾崩,小崔后立即“悲痛服毒”,徐国公当然明白中有缘故,贺烨也许危在旦夕,那时韦海池并未夺得大势,尚没本事监视外臣,徐国公便私下见了裴相,得知德宗临终前曾经嘱咐太子保全晋王,新君仁孝,将晋王起居饮食之事全权交托裴后照管,又有江迂这么一个内应,徐国公这才放心。
当年小崔后为了让江迂成功赢得韦氏信任,有意“害杀”江迂家人,实际上是交待崔牧父子暗中将其家人转移,安置别处,徐国公虽然不赞成崔牧涉入储位之争,可也没有死板到完全不管小崔后母子安危的地步,于是默许了小崔后为留后路这一计划,又为了保证江迂的忠心,明知崔牧父子行事不密的徐国公亲自出手,几经周折,终于将江迂家人身份彻底“洗白”,并资助陈宣炽经商。
徐国公这么做,其实也是为防万一,倘若将来贺衍不容贺烨,以至于疏远打压,有陈宣炽暗用钱银资助,贺烨至少还能不受饥寒贫苦。
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手“为防万一”,如今还真能起到莫大作用。
在十一娘及陆离示诚之前,贺烨可以支配的人手居然仅只江迂及其家人。
不过当裴郑二族遇害,得掌大权的韦海池立即对徐国公府严密监视,徐国公再也没有与陈宣炽联络,更别提江迂,所以他竟然对晋王的心态一无所知,只以为晋王是中了韦氏捧杀之计,直到此时,听好友陆正明的一番话,才晓得晋王居然早知自保并胸怀志向。
所以他不过略微沉吟,便对陆正明重重颔首:“不瞒正明,如今眼见这样局面,我早有悔愧之心,却也实在因为自身难保而不得不闭目塞听装作无知无觉,我相信正明所言确为事实,但只不过……如今我之作为只怕十分有限,无能相助晋王一展抱负,甚至我一旦轻举妄动,可能反而为晋王带来祸患。”
“大王并非不知眼下情势,故并不欲在朝堂与韦氏争斗,而是……”说到这里,陆正明却是一顿:“大王今日为了以防万一,并未候此别苑,而是入宫向太后问安去了,可大王本来打算亲自面见崔公,细诉计划,未知崔公可知国公府究竟有多少太后耳目,倘若崔公有把握避开诸多暗探,大王定能保证神鬼不察夜访。”
崔政摇头苦笑:“我那国公府眼下与筛子无异,为了打消太后疑心,明知诸多暗探耳目,我也不能细察拔除。”却轻轻敲击茶案:“不过我每当夏季都会去庄野消暑,那处不过几间陋舍一方小院而已,寻常除了一对老仆并无闲杂居住,往年我去消暑也并未带更多仆婢,虽也察觉回回都有耳目盯梢,不过是伪装成郊野村民关注有无朝官往那与我私见罢了,大王若能避开那些耳目夜访,未必不能一见。”
“崔公不妨详告居址,待我转诉大王。”陆正明眼中一亮。
又说阮岭,因为今日好不容易搬动外曾外祖父出面,终于如愿得到了陆离接见,这时正在滔滔不绝,当然不讲一贯擅长的斗鸡走狗,而是阐述这年余以来,经过悬梁刺股好不容易恶补的经史释义,一副诚心请教的姿态,就差没有把改邪归正四字直接刻在脑门上表明心志了。
陆离仿佛被阮岭的态度打动,看法略有改变,居然也颇“好为人师”,对于阮岭所言但有谬误之处,一一指正,这么一席谈话下来,便近午时,阮岭竟然完全不觉腹饥,倒是一边的薛昭暗暗揉了许多下肚子。
终于有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