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得运这日正在发愁,把手里一封书信交予妻子展氏,斜着身子靠在软枕上,一手揉着因为宿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皱巴巴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堆蚊蝇:“看看罢,这是小姚好容易递出求救信,她在柳府地位越发艰难了,柳均宜四年久别不见,一见就是喝骂,连女儿也被萧氏交托旁人,太夫人更是不把小姚放在眼里,小姚有心讨好,近身都是不能。”
展氏草草晃了一眼,不以为意丢在一旁:“咱们又能怎么办,连贤妃都没有法子,要说都是她自己没本事,亏她在贤妃身边待了那些年,学得一身狐媚本事,偏偏连个男人都媚惑不住,枉废二叔一番筹划,半点作用没有,柳家这时可将咱们看在眼里?更莫说为太后效劳,暗察得柳家内情各人忠奸。”
展氏做为正妻,一贯鄙恶姚氏姐妹,心里也不满元刺史宠妾灭妻行为,然而事不关己坐壁上观,她固然不会为弟妹声张正义讨回公道,却也不愿讨好奉承姚氏姐妹。
元得运哪里知道女人心底这些弯弯绕绕,这时尚且觉得惋惜:“这也不全是小姚无能,可惜她那样姿容,遇见个不识情趣之人,就好比媚眼抛给瞎子瞧。”
展氏一听这话,心头更觉郁堵,不过丈夫贪恋美色也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她早已习以为常,如今也是为人祖母之人,哪还有争风吃醋的心思,只冷冷收回原本已经伸去替丈夫揉摁额头缓解眩痛的手,把脸也默默转开:“那依君侯所见,应当如何?”
“小姚到底是弟妇同胞妹妹,与贤妃多少又有旧谊,贤妃人在深宫,太后这时也没闲心理会这类琐事,也是无能为力,可倘若小姚没有消息也还罢了,大约总还不至于受苦,不过既然送信过来求助,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及恩侯一边这么说,眼前晃过美人曾经无比**的一颦一笑,越更想入非非:“小姚在柳府可一点不得自由,便连送封书信出来也是排除万难重金收买仆婢才能达成,这般境遇,实在可怜,她这时留在柳府也再无作用,莫如,咱们便将她接来侯府。”
男人越说越是笃定,甚至开始完善计策:“只这事由我出面大不合适,柳均宜恐怕会误解,还是夫人前往更加妥当,我先以书信告知,叮嘱小姚装上一阵子疾弱,这样夫人也有说法,接回养病也好,说挂念亲人干脆送回江南也罢,那萧氏既然不容小姚,夫人只要开口,她还不会顺水推舟?”
展氏脸色这时已十分难看,忍不住冷笑出来:“君侯可得想好了,姚氏姐妹一贯心高气傲跋扈骄纵,尤其小姚氏,眼看她姐姐在刺史府作威作福,更是不知何为妻妾尊卑,当初二叔将她送入柳府为妾,她可是一门心思要效仿那大姚氏将正室取而代之,只不想遇见个明白人,没受她美色诱惑丧失心智。”
说到这里,展氏越加柳眉倒竖:“柳家怎么说也是京兆显望,名门大族,哪里就会苛虐姬妾?限制她自由也是理所当然,我就没听说过名门大族会容区区姬妾勾通外人暗算主母!这样她便觉得委屈,写信来求君侯救她出苦海,难不成君侯接她来了侯府,会容她与我平起平坐,甚至宠妾灭妻?”
“这、这、这……”元得运目瞪口呆,万万不想一贯贤惠的妻子居然在“小姚”一事上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惊怔得一连吐出好几个“这”,却不知往下接什么话好。
“倘若君侯不容小姚氏在家嚣张跋扈,还是莫有这样心思为上,免得人接回来了,又会说我容不下她,在侯府也是受屈,不知又要写信往哪里求救。”
元得运破天荒地被侯夫人一番数落,垂头丧气地回到书房,叫上一个眼下正当得宠的侍妾来捏肩捶背,一边将心头烦难倾泄出来,不免抱怨起发妻上了岁数反而多妒起来,那侍妾本是个伶俐人,晓得侯夫人不但生了三个儿子,女儿还入宫为妃,地位是万万不能动摇,再说就是为她自身考虑,也不希望再添一个狐媚来争宠,于是柔声为展氏转圜:“夫人虽说是误解君侯,却也是一片苦心,君侯仔细想想,倘若夫人真去柳府要人,柳府会怎么想,许是会误解咱们怪罪苛虐姚姬呢。”
而就在这当头,元康兴致勃勃地领着那心腹来见及恩侯,三言两语便将讨好义川郡王的计划说了个清楚明白,元得运也觉兴奋莫名,又思索开到哪里去寻这么一个周全人送与郡王,侍妾却计上心头,笑着说道:“君侯岂不是才在烦难如何安置姚姬?”
元得运重重一拍膝盖:“可不是,近在眼前这么一个合适人,我竟就疏忽……不过,你早先不是也说贸贸然往柳府要人怕是会引来误解,太后这时颇为倚重源平郡公兄弟几个,咱们最好莫要开罪。”
侍妾莞尔一笑:“君侯去要人虽然不妥,但倘若姚姬自请遣返,想来柳府也不至于计较,婢妾愿为君侯分忧,前往柳府劝解姚姬,只是,还需一个不至于被柳府拒之门外借口。”
“心腹”听到这里,十分趁愿此事顺遂,当即也出谋划策:“这有何难,眼看便至新岁,大可声称刺史府遣人捎带年礼前往看望姚姬,姚姬也便有了牵挂胞姐亲人之借口,恳求归去江南与亲人团聚。”
这边厢几个商量议定,碧奴却十分好奇小主人大废周章一番又摁兵不动,这日忍不住问出口来:“小娘子,是否要婢子去及恩侯府讨问回信?”
十一娘摆摆手:“不需要,我若料定不差,这几日及恩侯府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