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安城的“奸细”除了洛阳阮家,还有直接以剑南道富商名义取得文牒的陈家子弟,这一批人,当然不负责联络诸贵,但个个武艺高强,他们的任务是配合晋王妃行动,以及暗中护卫晋王妃的安全,不过艾绿当然不是跟随陈郎君进入长安城。
当初十一娘并没预料央金公主会刁难谢莹,正好就需要剑器舞堪比公孙大娘的人物,未卜先知到了预先替艾绿编造假身份,脱离商队,孤身进入长安“寻亲”的地步,这一想法,起源于攀交成功刘氏之后,原本想让她牵针引线,进一步攀附长平公主时,忽然却听刘氏提起剑器舞以及扈氏。
十一娘便暗忖,一定是因为她提到谢莹,触动了刘氏的心思,但谢莹这时大约没有那多闲睱寻欢作乐,寻找剑器舞者,应当不是谢莹本人。
也不会是阿史那奇桑,此人野心勃勃图谋突厥称霸天下,目的远远没有达成,怎会就此沉湎声色歌舞?而大明宫里,眼下足以让谢莹废心“侍奉”者,也只剩下一位央金公主。
情势紧急,十一娘此时并不想过多分心这两个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但刘氏看似无心的一句询问,却让她意识到了一个契机,那便是可以让艾绿混入宫廷,必要之时,掳获谢莹,为日后夺回长安增加一分胜算。
但十一娘现在是借用阮二娘的身份,洛阳阮家万万不可引起谢莹丝毫戒备,所以艾绿不能由她直接举荐,只能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
艾绿起初是经过乔装,与十一娘入城,此时以真面示人倒不怕被人识破,但若谢莹追察过所文牒,就会露出破绽来——长安城解禁,纵然孤身入城借口寻亲,经过盘察后或许不会受到阻止,然而事实上现今却并没有避难者回迁,除了以财利为重的商贾外,纵然真有民众抑或士人心动,愿意投奔京都突厥治下,大多也还持着观望态度,局势并未明朗时,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来,谢莹轻易就能察明艾绿并无验交过所,来历可疑。
也只能是请陈家配合,商队入城随从甚多,守卫不可能逐一盘问护勇,至多是依据文牒点察人数,粗略团貌便获通行,只要陈家主事者一口咬定,谢莹便没有办法追察艾绿是否随行之一。
至于陈郎君伪造过所,只要艾绿未被证明乃“奸细”,这实在称不上什么罪不可恕,艾绿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剑舞虽引人称赞,却并不代表武艺高强,这就正如大周不少自诩剑术了得的贵胄子弟,其实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又兼艾绿入城之前,不可能有人想到央金公主的突发奇想,安插这么一个“奸细”入城能有什么作用?
巧合归巧合,只要谢莹无法察出破绽,应当也会相信的确就是巧合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当然会导致剑南陈家引起谢莹关注,行动需要更加小心,不过十一娘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依计而行。
当然,在刘氏“路遇”艾绿之前,十一娘的人手已经打探清楚西城被吐蕃人残害的平民之中,有一卫氏,乃同州人士,与夫君受雇于一户商贾,卫氏的夫君在守城时便不幸罹难,卫氏被吐蕃兵勇奸暴,悲愤不已,触壁而亡。
至于卫氏是否孤女,有无家人等等情况,十一娘当然不可能打探清楚,同样,谢莹也没法察明。
因为同州在潼关之内,潼关未破,同州眼下并非突厥势力所及。为防谢莹察证,女扮男装的艾绿确实寻至卫氏在长安的居外,向邻里以及东家打听“姐姐”去向,邻里均不知卫氏娘家情况,那东家也没质疑艾绿编造的身世,说明这套说法不怕拆穿,经得住谢莹盘察。
而谢莹,的确也无意追究剑南陈家伪造过所之事,她只是微挑眉梢:“你乃扈从陈家入京,难道守卫就没有堪破你乃女儿身?”
“的确未有人识破草民。”艾绿答道:“今日草民在西市卖艺,筹备路资,便连刘夫人,亦未识破草民乃女子。”
刘氏颔首道:“贵主是不曾见她男装扮相,的确能够以假乱真,妾身是看她身手不凡,心中一动,询问剑术师从何人,家中有无姐妹也会剑器舞,又说若能举荐女子于酒宴上一舞,以重金为酬,她为此利诱,方才坦诚自己就是女子,当年受养父教导,正好习得剑器舞,并靠着剑器舞,在晋阳等地还闯下一番名号,赚得不少积蓄,因养父上了年纪,难免病痛,这才回祖籍,买了宅居,只父女两人都不擅稼穑,她仍以卖艺作为生计。”
谢莹又问:“晋阳城之繁华,直追洛阳,你父女二人为何不在晋阳安定下来?”
“当时燕赵失守,晋朔岌岌可危,家父担心为战乱所殃,方才避走,后虽听闻晋朔推行新政,普惠百姓,然而草民父女并非太原籍贯,家父离乡多年,眼看逐渐老迈,愿望乃落叶归根,是以方才回到原籍。”
“你既与陈郎君交好,他乃富商子弟,又怎需得着你当街卖艺筹备路资?”
“陈郎仗义,草民已经蒙受不少恩惠,实在无颜再贪图利好,草民虽说卑贱,随家父游历南北,却也明白处世之道,受人恩惠固然应当涌泉相报,也得适可而止,草民既无力为报,当然不能贪受更多益助。”
谢莹笑道:“你倒是好骨气。”
忖度一阵,又再试探道:“我也不瞒你,之所以将你盘问得这般细致,乃因央金公主所需,要向民众召募擅长剑器舞之宫人,今日我观你一舞,确然更比宫中那些伎人精妙,你若愿意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