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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国内父子间的嫌隙,乃至与吐蕃之间的矛盾,韦太后并非不知,此时她更加清楚的是佗斤这个可汗威势远远不如其子奇桑,吐蕃索郎平措虽说一直堤防着奇桑,然而未必便有与突厥撕毁同盟的决心,韦太后眼中真正的敌患始终是潘博与朱子玉,内乱未息,她只能暂时容忍异族的挑衅,她坚信的是只要把潘博、朱子玉两股叛军一一荡平,如突厥等异族便不敢再耀武扬威,这时远远没有必要为已经平息的疫情,广阳罹难的上万军民,冒险逼迫突厥五部再生兵犯大周的意图。/p>
所以她根本听不入耳追究违约的建言,她已经决定要息事宁人,但她不能自己开口,不能让世人“误解”她是慑于异族之威,难于左支右绌,她更不愿担当向异族屈服的指责,所以她需要党徒们先提主张,在这等“小事”上,她只需要“惇信明义,垂拱而治”。/p>
所以待谢饶平一番剖析后,韦太后仍然不置可否,再度将目光看向元得志:“元卿以为如何?”/p>
韦太后手下这一帮党徒,论说察颜观色可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元得志哪能看不出来太后心中所想?终于是说道一番“明善”的言论——/p>
“臣以为,晋王妃虽说捕获一名东瀛敌间,招供出同党,察明广阳疠疫确乃人为,然则东瀛细作是否为突厥指使,并无罪证确凿,难保不是潘逆使诈,利用死间,挑拨大周与突厥五部绝裂,如此一来,潘博便得喘息机会。”/p>
这样的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然而韦、谢二相,眼看着太后凝重的神情,皆知此时再不能固执己见,是以佯作不察元相言辞间的纰漏,缄默而已。/p>
反倒是韦太后提了一句:“若真为潘博死间之计,为何刘洪元毫无防备,致使大败,溃不成军?”/p>
元得志竟能自圆其说:“潘博起初并不能预见广阳部主力会直取幽州,方令刘洪元出保定迎击,为防武威侯退守苇泽关,安东军出击而无获,先行计策,利用敌间散播疫毒扰乱广阳部军心,以便刘洪元破关而入,可潘博怎能预见幽州竟先失守,安东军断绝粮草供给?固然为周密之故,预备死间计划,因无知会将帅必要,为保机密,故而隐瞒。”/p>
太后颔:“将帅出征,军中虽也有斥候细作,然则职能并不与直属朝廷细作机构相同,各司其职,往往机密并不会彼此知报,确也不算奇异。”/p>
元得志听了这话,自然大受鼓舞,又再说道:“潘博行计,乃可能之一,诸如北辽、吐蕃等等均有可能,总归是,单凭一敌间空口之说,便追究突厥储君之罪岂不草率?眼下幽州收复,正该一鼓作气攻伐营州,荡清潘、朱二逆,实在不宜多生枝节。”/p>
“我以为,元卿之言有理,实不能仅凭区区细作一方之辞,便轻率向突厥问责,再引动乱暴生,岂利社稷?”太后扫了一眼韦、元二相:“两位可还有异议?”/p>
谢饶平实乃今日并无王相国等“闲杂”在场,才会直抒己见,如今见太后主意已定,怎会顽固不化?又说韦元平,其实昨日召部属商议时,贺湛与徐修能的意见本就相左,两人当场争执起来,却是谁也不能说服谁,韦元平一贯信任者虽是贺湛,他倒也明白太后暂时并不打算与突厥彻底翻脸,原本也对贺湛的坚持有些不以为然,只私下再一细说,贺湛那番话却让韦元平大是心惊!/p>
“阿史那佗斤虽无霸望,储君奇桑却显明不愿止步于甘州之外,否则何至于勾结东瀛敌间,致使苇泽关失陷于潘逆之手?足证奇桑霸望,在于灭周而雄主天下,太后一再屈服于突厥五部,虽说是为先平内乱,再震蛮族,用离间之计引吐蕃突厥绝裂,避免正面冲突,可奇桑又岂会坐视?如今东瀛、铁勒诸多贵族已被奇桑收服,更不提突厥内部,假以时日,就算奇桑不会行为弑父夺位,只怕佗斤可汉也会被长子生生架空了!下官断言,到那时,阿史那奇桑必定会起兵征周,吐蕃虽与突厥有隙,可会与大周共存亡?倘若相公这时建言息事宁人,不究奇桑,可愿承担千夫所指之责?故而下官方才建议相公力谏究问,能说服太后更好,若不能,日后也能免却史笔之斥!”/p>
贺湛紧跟着又断言:“谢相必定也会建言究问突厥违约,相公倘若与之对立,如今不少臣公,可都谙知相公与谢相不和,届时怒斥滔滔,尽皆针对相公为义气之争,置君国不顾,相公为太后兄长,若背此罪名,太后岂能置身事外?”/p>
韦元平被贺湛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实难想象泱泱大国,竟然会亡于蛮夷之手,然而先不说前有五胡之乱,只看现下,安北境域实际已被突厥占领,甘州之危更胜潘逆之祸,亡国的确不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虽看锦绣江山,大有可能转眼倾覆。/p>
但韦元平依然还在迟疑:“澄台所言有理,然而太后忧愁,实乃一旦与五部绝裂,祸乱立时便会暴,情势恶化,那可就一不能收拾了,故而太后才坚持安抚蛮外、先平内乱之政,究问突厥确乃违逆太后主张,我若也唱反调,太后岂不恼火?”/p>
“相公乃太后兄长,倘若一如元相国般唯唯诺诺,尚不如谢相忠直敢谏,于太后何益?太后不会因此怪罪相公,因明日之商,乃是私议,并非公讨。”贺湛进一步点明:“既是私议,无论太后有何决断,相公理当秉诚直谏,而不应察颜观色,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