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疏风骤,屋内寂静无声。
黑漆漆的禁闭室内,两个模样相似的少年少女相对盘膝而坐。他们面容都很清秀,少年沉稳些,少女则长得颇为俏丽,然而无论是哪一个,此时看起来都颇为憔悴。
其实整件事的焦点在温婷茹身上,和夏家兄妹本无关系,只是他们坚称是他们兄妹觉得陈佑很可怜,把他带回了卿玲宗,又是他们求着温婷茹出面把他安排到了外门的,理由是她的话在门派里最管用,可以给那个乞儿最好的安排,所以温婷茹是受到了他们的牵连。
他们还拿当天是他们二人把陈佑送到外门住处作为证据,并说当时在外院有大把的人可以作证。
但卿玲宗的人如何肯信?
对外,东南诸门派弟子早已知道陈佑是温婷茹心爱的师弟,在鹿鸣城蓝海之上,温婷茹甚至当着正道魔教两派的人的面,掷地有声说出了这句话,此时就算把夏生夏雨绑起来推出去……
不好意思,您二位贵姓?
对内,掌门虽然迫不及待地想把温婷茹身上的罪名推脱出去,可是夏雨夏生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得力助手,玲珑,而玲珑的护短和她的机灵狡黠一样是众所周知的。
面对着羽雾的咄咄逼人,掌门无法在此时断自己一臂,只能吞下苦果。
为了不让夏家兄妹闹得太难看,掌门需要作出举措。
恰巧魏徵面有难色地提出,外面的人已经对夏家兄妹的事情有所耳闻,希望卿玲宗能有个交代,于是掌门心里一权衡,干脆下令把他们两个关到禁闭室里去——当然,只是限制自由而已,起居不会亏待的。
如是,玲珑此次也是铁了心站在掌门一侧。
此间种种不提,却说夏生夏雨这三天,过得着实不是滋味。夏雨哭的眼睛红肿,脸上现在碰一下都痛;夏生倒是没哭,只是眼中充满了血丝,脸绷得紧紧的,浑身的气息都像是刺猬扎着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的感觉。
“为什么……”夏雨用哭哑了的嗓音轻轻开口,像是被雨打蔫的杏花,神色迷茫地看着哥哥,无助地道,“明明师姐什么都没做错,错的只是异瞳邪君……锄强扶弱难道做错了么?他骗了师姐,师姐却要受到正道的惩罚?哪里来的这样的道理!凭什么呀?”
他们行动上虽受到限制,但夏家兄妹自小住在这座山上,有的是好人缘,这几日每日送饭时便有内院弟子给他们捎带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知道外面是如何说的,也知道形势越来越糟糕。
更让他们心情沉重的是,昨夜悄悄传话的云瑶师妹告诉他们,温师姐要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推给前来质问的正道。
这怎么可以?!
师姐天赋不高,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她一直潜心修行,无论寒暑,修炼从未断过。
她一直都是最努力的那一个,也是因此,她身为大师姐的地位才会如此巩固。
卿玲宗那些天赋好的人,会被她的认真和毅力所触动,而天赋不如人的,则会以她为榜样。
也难怪掌门在面对旁人的质疑时,曾如此回道:“她是我最骄傲的弟子。纵使她不能让这一代的卿玲宗更上层楼,但她却能为下一代铺路,指明前进的方向。”
她对谁都很温柔,唯独在修行一事极为严厉,谁若偷懒,便要挨罚。
夏雨深深记得,在她又一次偷奸耍滑,赖床躲过了晨练以后,温婷茹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不理会她的撒娇耍赖,温婷茹举着戒尺狠心打了十下。
那可真狠啊……她到现在想起还觉得手心隐隐发麻。
她在那里委屈的直掉金豆豆,一贯溺爱师妹的温婷茹却握住她的手,弯下腰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夏雨,你有不输于你哥哥的天赋,只要你肯跟上最基本的日常修行,你就能成为卿玲宗这一代的支柱。”
当时的夏雨抽抽噎噎地想,她才不要当什么卿玲宗的支柱呢。
——她只想永远当一个冒失的小女孩,受到最喜欢的师姐和哥哥的庇护,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他们罩着。
温婷茹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抹去小夏雨的泪痕,叹了一声:“你啊……若有天赋却不善加利用的话,教那些只会努力的笨人怎么办呢……”
夏雨止住了哭声。
那语气中含着莫名的情绪,宛如南方烟雨般淡淡的惆怅就此铺了开来,她听不懂,但是莫名地为她心痛。
虽然事到如今,夏雨也没有如温婷茹所期望的一样成为卿玲宗下一代的支柱,但至少从那以后她再没有缺席过一次晨练了。
再也不想看到她露出那副表情了……
然而现在,他们竟然要就此剥夺掉对修真那么认真的人的修为!
说是心如火焚也不为过,夏雨此时这样问着夏生,却没有期待过他的回答,她心里知道,夏生的焦虑不会比她少,只是如果不问出来,她心里堆积的悲伤、愤怒会将她压垮。
夏生果然没有回答,只是眼帘微微一动,疲惫的双眸直直盯着门口。
他在等着今日送夕食的人过来。
直到昨日,都还没有师姐醒过来的消息。
他担心她的身体,希望她赶紧醒来,又担心她受到冲击和非难,面对着陈佑的背叛、师长的指责、正道的压力,她会崩溃。
矛盾。不安。恐惧。担忧。心疼。不甘。
诸多情绪像是拼图一样,慢慢拼凑出黑暗的疑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