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走进旅店,却看到一双红红的眼睛已经在瞪着自己了……虽然对方头罩着宽大的罩帽,脸上亦蒙着半边纱巾,可何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当初是你包下了整间旅店,我去访你,如今总算倒换了过来。”寥寥数语,却仿若蕴含着数不尽的肝肠寸断。
何顾之前对她不起,此时不禁心里发虚,进来先反手把门关了,然后愣愣的看着花轻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轻凝见他关门,涩声笑道:“怎么,怕你夫人追了来?”
何顾讪讪道:“还没娶媳妇呢,就是被外人看到多有不便。”
花轻凝眼中满是柔软与委屈,口中却冷冷道:“那是自然,如今‘张大人’已经摇身成了声名赫赫的铁焰镇主,自重一些理所应当。”
何顾知道和女人斗嘴没啥好下场,但听到对方说出‘镇主’两字,还是受到了一些启发,立刻道:“西安府当时之事,实属情非得已,如今姑娘既来,正是在下应诺之时。姑娘有何要求,如今尽可说来,舍我铁焰全镇之力也必报姑娘烟花会脱身之恩。”
听到这番话,花轻凝原本红红的眼睛顿时涌出了一颗颗泪珠,凄声恨恨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世俗之人?好好好,你且说说看,究竟打算如何报恩。”
何顾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一般,越发手足无措,搜肠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以何为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愿以纹银五万……”
花轻凝劈手把桌子上一堆册子向他丢了过来,口中已经是哽咽有声,涩涩叫道:“五万雪花只怕不够,反正我在你眼里总是个贪图权利的勾栏姐儿!”
何顾不防,正那些册子砸在胸前,下意识的伸手一抄,却发现这是一本本官员资料和账册……
上面将陕边各级官员一一列出,籍贯何处,谁人门生,何时到任,官居几品,掌管何事,喜好何事,以及一笔笔送出去的金银古玩……
何顾愕然抬首:“这是……”
花轻凝扯掉蒙面的纱巾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眼泪,恨恨道:“你以为陕边上下为何会对铁焰镇的存在坐视不管?周遭的商贾巨富和乡绅世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恨透了你,已经多少次联起手来想至你于死地,而你对此却茫然不知,还自以为福泽天厚。”
何顾此时心中震惊无比,呆呆道:“你一直在替我买通官府上下?”
花轻凝只是双眼哀哀的瞪着他,却默不作声。
何顾稍微翻了一下这基本册子,一笔笔交割记得极其详细,送给谁的,什么人什么时间去送的,送的时候都谈了什么,只是粗算便至少花出去了十几万两银子。何顾是越看越心惊,这才知道铁焰镇在萌芽时期几乎是一直行走在刀尖之上。
何顾把账本收拾整齐,走过去将这些账本默默放在了花轻凝身旁的桌子上,随后深施一礼道:“此生得遇姑娘,乃我之幸。如此深情无以为报,如今唯有但凭姑娘吩咐。”
花轻凝垂下眼帘,咬牙道:“我还能要你做什么事,无非是要你的银子罢了。”
何顾立刻道:“当然,这些银子肯定不能算在姑娘账上,何某必然双倍偿还!”
花轻凝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微微晃动着身体低声道:“我在你眼里,总是这副样子了,贪繁华恋权贵,是么?”
何顾忙道:“自然不是,姑娘勇善仗义,何某怎会如此唐突轻视。”
一颗颗眼泪从花轻凝的脸上滑落到地上,其声苦涩无比:“那你当日信上,为什么要写那一句‘余非锦衣卫,实荒野流匪也’,你是认定了我爱的是锦衣卫张江,是也不是?”
何顾被一语道破心事,尴尬之下越发不会说话了:“当时事出紧急,都是慌不择言惹的祸,你要知道,我连明朝的字都还没有认全呢。”
花轻凝抬起了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即便当初何顾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半分这种心思都没有了,立刻道:“我要是现在如此看待姑娘,叫我天打五雷轰。”
花轻凝依旧是气哼哼的:“怪不得毛笔字写的那么难看,我还以为是你为了隐藏身份,故意写乱了笔迹。”
何顾笑道:“看看,现在你开始嫌弃了我不是。”
花轻凝定定的看着他,柔声道:“我不嫌弃你的字,亦不管你是匪是官,也不理你贫还是贵,只是觉得你钻进了我的脑子里,闭上眼睛就在我眼前晃啊晃……”
何顾今日看到她的所作所为本来就已经感动莫名,此时对方又如此柔情款款对自己袒露心迹,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花轻凝此时轻抬倾城容颜,泛红的双眸之中柔情万种,鲜红樱唇微颤,脸颊之上犹如梨花带雨,纵使泪痕花了妆容,却依旧挡不住那足以倾倒众生的妩媚风情。
何顾霎时间意乱情迷,径直低头吻了下去……久不曾近女色的何顾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一份柔软,那一份深情,由唇及舌,由舌抵心,一时间整个人轻飘飘融化了一般。
“呀,我的妆是不是都花了……”
“不碍事,纵是花了妆,也是最好看的小花猫。”
“爷……你……你该走了……”
“我哪也不去,当初……我便不该走出花溪楼……”
何顾猛然将花轻凝拦腰抱起,在‘嘤’的一声娇喘之中,迈步上了楼。
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