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霍柔风的宅子,离此不远有座琼花台,四周遍植琼花,每年四五月间,琼花台游人如织,都是来赏花的。
此时是腊月,没有美不胜收的琼花,当然也没有来赏花的人。
霍轻舟思量着这宅子毗邻琼花台,应该是不便宜,住下之后便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儿,这一转不要紧,刚入目时的古香古色居然不是做旧的,而是实打实的。
这把他吓了一跳,叫来宅子里的仆妇,一问才知,这宅子非但不便宜,而且居然还是两朝以前的古宅,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
据说这里曾经住过两位太守和一位名妓,到了本朝,为一位安徽来的盐商购得,原本想用来金屋藏娇之用,可是那位小娇娘刚刚住进来才三天,盐商的妻妾三人,连带着一群粗壮婆娘,从安徽杀过来,把屋里能砸的全都砸了,又把那位小娇娘用簪子划了脸扔了出去。
后来盐商虽然将此事平息下去,可是再也不想踏进此处半步,赔了三千两银子,将此处低价卖给了霍九。
那时霍九人在广东,替她买下宅子的是她在江南的大掌柜。那位大掌柜原是准备低价买进后,再找机会卖出去,可是霍九听说以后,便说:“留下吧,改日我去扬州时还能住住。”
于是那位大掌柜便将此处整修一新,重又添置了家俱摆设,只等着霍九来此小住。
可是在那之后,霍九再也没有回过江南,自是也没有来过这里,十有八、九,她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处宅子了。
不过,她不记得,她的帐房们却是记得的。霍轻舟一到扬州,拿了霍九给他的信物,只说要找个清静的地方,立刻便有人想到了这里。
霍轻舟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是座五百多年的古宅,他宁可自己掏银子去住客栈。
五百年了,孙猴子都遇到唐三藏了,谁知道这里的哪间屋子死过人,哪间屋子里藏着老鬼。
一定要写信告诉妹妹,这宅子咱别留着了,找个人傻钱多的快点卖出去吧,回头让展怀给你买座新的。
不过,扬州来来往往的都是有钱人,连带着宅子也不便宜,展怀的钱都用到军队上了,八成是买不起的。
好在,轻舟公子学富五车,易经和术数也有研究,他让如烟去买来罗盘,测算出一间最保险的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霍轻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腿上搭着棉被,捧着手炉,守着火盆,待在那间屋子里,偌大的宅子,他哪里也不去。
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天,眼看就要过年了,他正准备打发如烟到彩云归打探打探,小鹿便回来了。
十天未见,小鹿还是十天前那副青涩小白菜的样子,丝毫没因去了花船而有半分提升。
她慢吞吞地拿出一个绸缎包,打开绸缎包,里面露出一本陈旧的册子。
霍轻舟的心脏猛的一震,这棵小白菜居然真的把东西偷出来了。
“让人发现了吗?”霍轻舟问道。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会儿不知道了。”小鹿大咧咧地坐到火盆前,伸出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烤火。
霍轻舟的注意力都在那本册子上面,册子的封皮写着《乡间札记》四个字,似是某个酸儒的随手小记。
霍轻舟随手翻开,前面十几页果然都是随笔,什么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什么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再往后翻,果然便是谢氏族谱。
这些年里谢家倒是也够谨慎,将族谱藏在一本普通的册子里。乡野百姓识字的不多,偶尔遇到有识字的,只看前面,也会以为是寻常札记。
霍轻舟头也没抬,挥挥手,示意小鹿退出去,可是他翻看了一会儿,再抬头,却看到小鹿还坐在火盆前烤火,那样子就像一棵半生不熟的菜。
霍轻舟从那本族谱里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正在心烦,又看到小鹿居然还在这里,立时锁了眉头,不悦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小鹿四处看了看,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您是在说我吗?”
“不是你还是谁?”霍轻舟来气了。
“哦,彩云归回不去了,我只能留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霍轻舟这个气啊,怎么和展家有关的人都这么可恶呢,以前那个小夜是这样,现在这棵小白菜也是如此。
“这宅子很大,你随便去哪儿都行,从我眼前立刻消失。”
“谢舅爷,我偷来的物件是您想要的不?没偷错吧。”小鹿像是没有看出他的不高兴,笑嘻嘻地问道。
“暂时看来是没有偷错。”霍轻舟正在逐行去看。
“那么说我这是立功了?”小鹿又问。
“嗯,算是吧,等我见到姓展的人,让他们给你记上一功。”
“那就免了吧,能给我记功的人没在这里,您若是告诉大爷和三爷,还有五爷,全都没用。”
霍轻舟抬起头来,对了,他倒是忘了,之前就听展悦说起过,查子的事情不归他管,他若要人,查子营会把人送来,但是管理查子营的是他的二哥。
霍轻舟摇摇头,谁知道那位驸马爷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才懒得管。
“好,回头我见到展老二帮你请功,这下放心了吧,出去吧。”
“不用不用,谢舅爷,您不用给我请功,您帮我看看,这个物件是什么?”
霍轻舟一怔,抬起眼皮看了看,见小鹿手里拿着一只式样古怪的牌子。
他接过牌子,牌子的质地非金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