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太子呆呆地坐在窗下,皇后望着他,悠悠地道:“你去吧,宗人府的人该来了。”
太子起身,走到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然且他站起身来,整整衣袍,身姿如松地走出了坤宁宫。
一阵微风吹过,太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如同吃了传说中的仙果,他只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爽无比。
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皇后潸然泪下。
那个人,死了......
她与他,也曾经有过新婚燕尔的好时候,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他只是个闲散王爷,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像那些普通王爷们一起,偶尔捞个差使赚点零花钱,平日里听听戏吟吟诗,她给他打理庶务,管理后宅,把家里布置得井井有条。
他们有个出色的儿子,他会带着儿子出外应酬,把儿子引见给名家大儒,而她则会每隔些日子便会举办茶会花会,在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中挑选儿媳妇。
皇后低下头,又看向自己的双手。她的手比大多女子都要大一些,因此她总是把指甲修剪得很短,刚成亲时,他还曾嫌弃她有一双大手,少了女子应有的纤柔。
这些年来,是这双手在替他批阅奏折,如今,也是这双手杀死了他。
皇后抬起头,环顾四周,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她这是怎么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杀人,这些年她杀过的人还少吗?如果她曾有过片刻心软,她这样一个三流世家出身的女子,也不可能稳坐后位十几年。
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个位子,终于到了要换人的时候了,而她,要亲手把她的儿子扶上去,哪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也在所不惜!
寿王爷失魂般跪在乾清宫里,他还是不敢相信,皇帝就这么死了。
可是不由得他不信,满脸泪痕的太子、阴云密布的太后,强忍悲戚的皇后,这一切无不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是宗人令,他是宗室之首,此时此刻,太后点了他出来主持大局,他也只能应允。
几位阁老也到了,德高望重的济宁侯、平阳侯、长平侯也全都到了,久未露面的福王也由福王世子搀扶着进宫了,就连庆王也被内侍背着进了乾清宫。
寿王爷打起精神,和众人一起去商议丧仪事宜。
太后回到慈宁宫,对方奇道:“你去办吧,让赫刚来见哀家,若是他推脱,你不妨把宫里的事情告诉他,现在不是他听令于谁的事,而是他要听令的那个人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哀家要让他去查,查得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太后的手微微颤抖,她转过头去,目光看向窗外,那里是坤宁宫的方向。
是她,一定是她!
此时,皇帝驾崩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的好处最大,那就是太子,因为只有他能够名正言顺地继位。
而皇后是他的母亲,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
庆王府里,霍思谨独自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院子里刚着天棚,没有蚊虫,可是也没有鸟雀,这让她想起当年在庵堂的时候。
庵堂建在万华寺的后山上,四周都是竹林。小时候,她常常在阎嬷嬷午睡的时候,悄悄溜出庵堂,一个人走在竹林里,耳畔是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鼻端是竹子的清香,还有不知鸣的鸟儿在竹林中盘旋,叽叽喳喳,吵闹却不鸹噪。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时她还如白纸般纯洁。
“王妃,王爷进宫了。”
霍思谨嗯了一声,她有直觉,宫里一定是出事了。
平时庆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他一直认为思诚会杀他,所以他要让她来做挡箭牌。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带她一起进宫。
不只是今天,那日府里唱堂会,一折四郎探母还没有唱完,宫里便传来消息,说皇帝病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庆王恩准她回到她原本住的院子,但却也同时禁了她的足,不允许她走出这院子半步。
想到这里,霍思谨便冷笑。
如果现在出事的人是皇帝,那么她敢肯定,庆王一定脱不了干系。
否则,庆王日防夜防,又怎会在这个时候不要她这块挡箭牌了呢?
她想起那个一袭黑衣的女子,那女子太神秘了,她虽然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可是也能猜到,庆王对那女子的信任和倚重,已经胜过了苏浅。
那么皇帝出了什么事呢?
是死了吗?庆王有这么大的胆子?
霍思谨想到这里,便坐不住了。
庆王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就连最低限度的尊重也没有,而她也只有十几岁,她还有一辈子的光阴要在这座王府里度过。
她不想坐以待毙,她也不能坐以待毙,无论是宫里的女人,还是王府的女人,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她们是一样的,她们没有资格懈怠。
她不但要自保,她还要为自己争得一片天地,在这座王府里扬眉吐气的天地。
“王妃病了,快,去请太医!”翠缕惊慌失措地跑到门口,守门的婆子皱眉问了几句,便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过了半个时辰,王府里供养的大夫才慢吞吞地过来。看到来的是他,翠缕的气一下子便涌上来了。
“不是让你们去请太医吗?王妃这是老毛病了,还没出阁前就是请太医给看的,怎么的,王妃在娘家时还能请太医看病,嫁进王府反而不行了?是谁让你们胡作非为,不把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