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高悬,天色已经很晚。
平时采药多半在午夜就能回来,可今天多看了一会儿夜景,又练了一阵子飞剑,耽误了不少时间。
重新回到牢房,竟然有人在等他。
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已经褪色的布袍,衬里鼓鼓囊囊,露出青铜色泽。这里的管事都带甲,有的穿在外面,有的衬在里面。
这位年近五十,人称卓管事,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觉得可以亲近。
白易见过他几面,但都是在管教犯错的囚徒时,他打起人来下手狠辣,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和蔼。以致每每看到他的笑,白易只觉得心中一凉。
管事是囚徒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他们甚至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通常他们不会出面,因为还有巡视、监工、徒长替他们做事。
卓管事突然出现在白易面前,堵住了门,让白易不免担心。
“终于回来了,白易,还是名徒长,对吧?”卓管事笑着说,“我听说过你,就是没有机会见一见,等了你这么久,到我屋里喝杯茶吧。”
语气很轻,但是白易知道这种邀请不容拒绝。
此刻的囚牢已经没有其他人活动,只有他和卓管事两人在外。他们穿过长长的过道,进入顶层的石屋,一路上脚步声清晰可闻。
卓管事走到门前,推开自己的房门,让白易进去。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间房有高床纱帐、书桌宽椅,角落里不知名的绿植生意盎然,壁面布置着字画和彩釉瓷瓶,其中一幅字还有穆赤野的落款。
没有想到管事居然是文雅人,白易大开眼界。
卓管事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示意白易靠近,依旧笑容满面地看向白易,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他亲手给白易递了一盏茶,说是喝茶还真的有茶。
“不用惊讶,这些装饰都是为了合穆大人的胃口,他喜欢文化人,我们装给他看。”卓管事打破了沉默,“你不怕我?”
“有点怕。”白易老老实实说。
“诚实的孩子,不错。我找你是好事,不用怕。最近死了很多人,原本负责你们的刘管事也不幸遇难,所以我接管了你们。巡视死了三个,监工死了六个,还有些徒长,损失惨重啊。”卓管事摇摇头,“但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我打算提拔你当监工。”
“我?”白易大惊,他的年纪还不到那个时候吧。
“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需要人。不过……我还几个问题。”卓管事似乎很满意白易的反应,笑着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那是一份记录,“你被人私底下告了很多次,偷懒、缺勤、在牢房里闲逛?可你在矿山的时候,每次产量记录都是优,还偶尔多产;在工所修建通天塔也是全优评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有力气,干得快。”
“哈哈哈,和我听说的一样。上次凶兽来袭,你竟然凭血肉之躯与其搏斗,还打倒了一只?”管事带着温和的笑,如长辈般慈祥,似乎要嘉奖白易。
白易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动手的时候还是被人看到了,尽管大家都在跑路,但总有人会注意到不寻常的画面,尤其是那些认识白易的人。
“那只凶兽可能受伤了,不是那么厉害,我在危急时刻爆发了本能。打完一拳,我就撒腿跑了,没有打倒它。”
卓管事眼睛眯起,似要看穿白易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就说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没有灵脉,怎么能打倒凶兽。看来是有人夸张了。”
白易没有说话,竭力将自己的元气隐藏起来,他感觉这个管事好像在怀疑他。
短暂的沉默后,卓管事又拿出一本册子,那是另一份记录:“下一个问题,你晚上经常出去,做什么?”
“采药,医师爷爷不方便出去。”
“听说了。药呢?”
“分给各个监工、巡视,刘管事有时候也拿,其他人有病都找医师爷爷治。”
“呵呵,看来你不光有力气,还懂些人情事故。怪不得记录都是优。”卓管事揶揄道,“那最近的记录为什么如此频繁?”
“因为之前的大战受伤的人很多,所以需求大了些。另外……”白易说,“我现在正式向医师爷爷学医,试药也用了不少材料。”
“哦。这倒也好,到时候囚场里总少不了医师。”卓管事问了许多问题,也再没话可说。他新接手这片区域,只觉得白易奇怪,但一番对答下来,似乎一切都非常合理。
合理得有些不合理。
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就是想不出来。
蓦地,他眼睛瞥见白易的篓子,“给我看看。”
“主要是阳草、红晶叶,还有些锯齿花之类的。”白易大方地将篓子交给卓管事,任由翻看。
卓管事只搂了两眼,便失了兴趣。
“在哪里采的?我怎么不知道山中有药?”
这一问让白易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微变,然而卓管事又喃喃道:“算了,这种东西就给你们医师去管,反正出不了囚场就好。”
“管事大人,这里还有一瓶强身健体的淬液,最近配出来的。”白易取出一个石瓶,放在了卓管事的桌上。
“哈哈,你倒懂事,放心,等过两天你就是监工了。”卓管事说,“最年轻的监工。”
“谢管事大人。”白易的背后已经湿透。
这时,有粗暴的敲门声传来,听着像是用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