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槐又好奇的问练竹:“我听闻他们当官的人家,家里人辈分高。待此事落地,咱们家是不是要改称呼了?”
练竹道:“也有改的,也有叫顺口不改的。若是那几代为官的人家,规矩甚严;寻常的么,看个人心境。只是做了官,就可蓄养奴婢,日后买人,不必假托养子养女,并土地可以免税。再多我也不知道了,都是我老嗲嗲那会子的事,我还没生,他就没了。待老奶奶去世,家里就更不知道了。”
张明蕙道:“要不说当官的体面呢?那诰命的珠冠,凭你再有钱,也不敢戴的。只好做些个凤簪打打擦边球。”又笑推贺兰槐,“你家去叫三弟头悬梁锥刺股,到则雅出嫁那日,就可穿正经凤冠霞帔,那才是几世的体面。”
贺兰槐道:“五十少进士,我是不敢想太多的。若论体面,那些公侯府邸才体面呢,新嫁娘出嫁就带着诰命,哎呦呦,羡煞旁人。”
几个妯娌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官家的事,越说越高兴,把练竹的病都说去了几分。练竹不免想到,民间嫡庶不讲究,盖因无甚好讲究。做了官,无论如何都要讲孝的。孝嫡母还在孝生母前。只消窦宏朗做了官,家里七八个女人,除去胡三娘不算,谁生了孩子,她要抱来养,比如今更理直气壮。谁不愿,她一句官家规矩就能驳回。窦家,唯有她是官家之后。想了一回,暗暗狠,夜间必要把此事同窦宏朗分说明白,哪怕多使银子,也要把此事砸实。
张明蕙与贺兰槐两个有亲生儿子的就简单多了,拿着四处听来的闲话侃了一回,至下午,各自散了。
晚间,窦宏朗回来,就被练竹喊进了屋内,屏退丫头,悄悄把从张明蕙处得的消息说了一遍,只隐去自己的小心思不谈。窦宏朗亦低声道:“还做不得准,近来我回家晚,都是跑此事。”
练竹奇道:“有程知州,还要跑什么?”
窦宏朗道:“程知州是程知州,从州里到郡里,几十个庙头,哪个不用拜?宁可多拜几个多花点钱,也省的叫他们祸害了。洪让虎视眈眈的盯着,保不齐就有他的人往暗处插刀子。我们拿钱糊了他们的嘴,年底吏部审核混过就完了。”
练竹道:“偏生洪让是吏部尚书的内侄子!”
窦宏朗笑道:“很不用着急,我们九品的虚职,劳动不到吏部尚书。吏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消打点好相应的官员即可。此事程知州帮忙办,我们要做的,就是别叫人使绊子,着了人的道。”
练竹见丈夫比自己还明白,彻底放下心来。遂拐了个话题道:“天晚了,我不好留你。你去别处歇着吧。”
窦宏朗道:“偏到你屋里,如何?”
练竹推了他一把道:“我没精神伺候你。你好意思说,昨天夜里给管妹妹好个没脸,她被阿爷叫住说几句话,你就慌脚鸡似的,得亏她是个心大的,若是个细心的,昨夜不定如何伤感呢。依我说,你今晚去陪陪她吧。”
窦宏朗道:“我也是看不明白你们几个娘们。妈喜欢她,还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么你也处处惦记着她,倒比待我还热络三分。”
练竹立刻竖起眉毛:“我大度你还有啰嗦讲!到明日,我也学起那妒妇来,你敢往别的屋里探个头,我就打断你的腿!”
一语逗的窦宏朗直笑,搂住练竹连亲了好几口,才起身往西厢去了。
管平波端正的福身一礼,窦逊敏早避开了,忙做了个深揖:“不敢不敢,小弟不才,见过小二嫂。前日见了小二嫂的机关,至今赞叹。小弟幼时便喜此道,如今见了高人,特来拜见。”
管平波侧身避过礼后,方笑道:“做着耍的,难为能入叔叔1的眼。”
管平波记人很有技巧,她将人的脸部特征归纳成册置于心中。故只要见过的人,多半不会忘记。此刻已想起逊敏是那日在水边见过的读书人了。能一语道破了她机关的本质,至少是同道中人。
彼此寒暄过几句,复又落座。窦逊敏腹中暗叹管平波竟是女子,虽窦家不甚讲究男女大防,到底不如同为男子来的便利。他常年在外读书,唯有过年来家,开春了又要走,能讨教的时间不多,便开门见山的道:“闻得嫂嫂不独做了洗衣机,之前竟做了更难得的缝纫机,不知婶婶如何想到的呢?”
管平波默默道:那是课堂上学的最容易的内容,难的早抛荒了。面上却笑道:“胡乱想着耍的。也不瞒叔叔,此道不局限于机关,须得先精通算学,才玩的转。”
窦逊敏讶然:“嫂嫂竟还通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