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峰叹了口气,“闹呢。”
陈平安神色认真,“没跟你开玩笑。我在剑气长城那些年,一直在学你的拳,但是不管怎么练,好像都不对,死活练不出你当年的那份……拳意。”
张山峰气笑道:“还说没闹?我一个修道之人,随便比划两下,有个啥的拳意?”
陈平安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怒道:“随便比划两下?!啊?”
他娘的,你知不知道老子在城头上,拗着性子,硬着头皮,咬着牙慢悠悠,练了多少拳?不还是没能让那份拳意上身?
张山峰抖了抖道袍衣襟,笑嘻嘻道:“没法子,练拳这种事吧,得祖师爷赏饭吃。”
陈平安一晃袖子,伸出手掌,“来,咱俩练练,过过招。”
张山峰一个后跳,伸长胳膊,抖搂了个刀法的裹花架势,“我可是得了徐大哥刀法真传的,你因为习武资质差,当年徐大哥不稀罕教你,又怕你伤心,就只好一直瞒着你。”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那我得谢谢你们。”
白发童子赞叹不已,这个趴地峰小道士,很知道天高地厚啊。
小米粒轻轻扯了扯裴钱的袖子,小声道:“张真人的刀法,听上去好强。”
裴钱板着脸点点头。
宁姚笑了起来。
很少看到陈平安这个样子。
听说在剑气长城的酒铺那边,可能会稍微放开一点,荤话也是会说几句的,好像经常能够赢得满堂喝彩?
郭竹酒这个耳报神,好像又收买了几个小耳报神,所以酒铺那边的消息,宁姚其实知道很多,就连那长条板凳比较窄的学问,都是知道的。
但是只要每次她去那边,陈平安就开始装正经样子。
后来她就干脆不怎么去酒铺了,省得他跟人喝酒不痛快。
之后张山峰带着一行人,将指玄峰在内几座山头都逛了一遍。
天边晚霞似锦,老天爷倒是不小气,就这样送给了人间,从不要钱。
陈平安跟张山峰一起散步,说道:“去仙游县见过徐大哥了。”
张山峰笑道:“我比你早去。”
其实他们都知道徐远霞老了,但是谁都没有说这一茬。
好像一说,当年那个腰杆挺直闯荡江湖的大髯游侠,就更老了。
张山峰最近要与一位师兄走趟北边,参加师父一位好友所在宗门的典礼,就没有跟着陈平安一起去太徽剑宗。
不过双方约好了,张山峰从北边返回,就会立即南游宝瓶洲,去落魄山那边瞧瞧,然后再跟陈平安一起去仙游县喝酒。
这天趴地峰的青石广场上,一个教拳,一个学拳。
一个观海境练气士,却在教拳。一个止境武夫,却是学拳之人。
白发童子目不转睛瞪着那幅画卷,沉默了半天,才怔怔道:“吓死个人,好大气象。”
宁姚问道:“你都学不会?”
白发童子破天荒没有说什么玩笑话,摇头道:“学个形似,毫无意义。所以我还是学不来,因为需要练拳之人的道心相契。”
听那张山峰说家乡那边有座高山,名为武当。
好名字。武当山,张山峰。
来龙去脉,一峰独高。
张山峰收拳,问道:“学会没?差不多了吧?”
陈平安说道:“你再打一趟拳。”
张山峰急眼道:“陈平安你学个锤子啊。”
那么多人在看戏,还要我继续丢人现眼吗?
趴地峰不少小道童跟一排麻雀似的,都蹲台阶那边瞎起劲,嚷着师叔祖拳法无双,武功无敌呢。
陈平安无奈道:“没跟你开玩笑。”
张山峰只好硬着头皮再打了一套自创的拳法。
陈平安突然收拳站定,随意一个手腕拧转,竟是将趴地峰的山风水雾都拘来了手边,缓缓凝聚,如各有大道显化,如有两条袖珍星河流转,笑道:“明白了,不过你还得再打拳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