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渡船栏杆四周,水雾升腾丈余高度,等到云雾散去,浮现出一把把符箓长剑,青竹材质,苍翠欲滴,绿意莹澈,且剑身皆有丹书敕文,是脉络繁多的符箓一道,斩妖一支。关键还是那数以千计的符剑材质,是竹海洞天出产的青竹,道意蕴藉,天然压胜山川鬼魅湖泽精怪,虽非青神山那十棵祖宗竹的近支,但如此数量的青竹符剑,肯定天价,绝对不是任何一艘跨洲渡船都能够购买、再炼化为如此珍稀符剑的,况且竹海洞天历来极少对外贩卖青竹,任由一茬茬一山山的青竹年年腐朽,竹花开化青泥,也绝不以此挣钱。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位从未走出洞天之外、从未在浩然天下现身的青神山夫人,主动贱卖了竹海洞天的海量青竹,甚至可能是直接赠送给中土文庙。
所以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竹海洞天游历一番。
一艘跨洲渡船,剑气森森,天地肃杀。
当年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管事多是杀伐手段不弱的元婴地仙,甚至会有上五境修士或隐或现,帮忙押运货物,以防万一。
那些渡船外壁的彩绘女子,一一现身,身姿婀娜,高三到四丈不等,各自手持一把青竹材质、炼法品秩更高的符剑,剑尖指向那条符舟武夫装扮的中年男子,头戴斗笠,一身青衫,腰悬狭刀系酒壶。
跨洲渡船那边,渡船修士和大多乘客,都在打量那艘横空出世的符舟,一群小娃儿没啥看头,更多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那个男子身上。
陈平安抬起一手,笑道:“我可以任由青竹符剑,割伤手掌,以此验明身份再登船。”
何辜唉声叹气道:“半点不霸气。”
于斜回点头道:“窝囊得很。”
一个身穿墨色法袍的渡船管事站在船头,手持一对铁锏,大髯却小脸,倒是有几分书卷气,言语却豪气,简明扼要,就说了三个字,“滚远点。”
陈平安高高举起手,手指间夹住一颗谷雨钱,还了三个字:“不差钱!”
管事说道:“一剑手心,一剑眉心,乐不乐意?”
陈平安点头道:“无妨无妨,只是恳请渡船这边小心些力道,别戳穿了。”
陈平安笑呵呵补了一句,道:“宁肯错杀不错放的勾当,太伤阴德,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谱牒仙师,别学山泽野修。”
那彩绘龙女,似乎得了渡船管事的心声敕令,果真递出两剑,剑光骤然划破夜幕,又倏忽收敛,她收剑过后,低头望去,剑尖之上,有两粒鲜血凝聚而成的珠子,剑尖微微震颤,来自那斗笠汉子手心、眉心的两滴鲜血砰然而碎,一位水仙姿容、地祇气息的彩裙女子又以秘术将鲜血重新凝聚,显然没有察觉到异样,与那龙女一起倒持竹剑,兴许这就算是与那斗笠汉子示好几分了,毕竟对方此举,极有诚意,将鲜血交予炼师勘验身份,可不是什么递交通关文牒那么简单的。
陈平安一招手,将两粒鲜血收入手心。
那位管事神色和悦几分,问道:“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陈平安选择以心声答道:“得知流霞洲葱蒨前辈,道法无边,已经将作乱妖族斩杀殆尽,雨龙宗地界可谓海晏清平,再无隐患,我就带着师门晚辈们出海远游,逛了一趟芦花岛,看看一路上能否遇见机缘。至于我的师门,不提也罢,走的走,去了第五座天下,留下的,也没几个老人了。”
那管事心一紧,好家伙,竟是个假装纯粹武夫的元婴修士!狗日的,多半是那桐叶洲修士无疑了。要么是兵家修士,要么是……剑修。否则体魄不至于如此坚韧如武夫宗师。
对方心声,极为清晰,显然是渡船两层山水禁制,对其修为影响不大,若是一位金丹地仙,心声言语传到渡船,让自己听个真切,倒也不难,只是声音却绝对不会如此清晰。
陈平安手掌轻轻一拍青衫,一袭法袍起涟漪,绽放出一阵阵青翠雾霭,主动打破些许障眼法,显露出身上法袍的竹丝衣质地,来自青神山。
乘坐桂花岛去往猿蹂府的刘幽州,当初少年身上就穿有一件竹丝衣。
这类法袍,又有“清凉境地”和“避暑胜地”的美誉。
尤其是修行木、水两法的练气士,对青神山竹衣法袍的青睐,不亚于世间修士对那方寸物、咫尺物的追求。
没有一个妖族修士,会将青神山竹衣穿戴在身。
除非是一头道法高深的仙人境大妖,只是如今天上悬镜,上五境妖族修士,尤其是仙人境,一旦离开海底,休想隐匿气息。
大镜高悬,是一柄传说中的开妆镜。
若是更加擅长掩藏气息的飞升境大妖。这艘“彩衣”渡船,自认倒霉,认栽便是。无非是个力战而死的下场,只不过大妖一旦泄露踪迹,也就必死无疑了。
自有雨龙宗旧址的驻守修士,帮忙报仇。
除了流霞洲仙人葱蒨,金甲洲女子剑仙宋聘,还有来自中土神洲的一位飞升境,亲自镇守蛟龙沟地界。
那位管事抱拳道:“得罪了,请登船。”
陈平安抱拳还礼,笑道:“山上风大,小心驶得万年安稳船。”
若是陈平安先以青衫竹衣示人,估计今夜就别想登船了。
这就是人心。
那管事笑了笑。
倒是个会说话的。
陈平安与渡船要了三间屋子,陈平安自己一间,小姑娘和男孩子各住一间。
陈平安就一个要求,屋子必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