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老爷子的话,摆明了,他未将告发之人放入眼中,亦不会配合宋清廉交出孟长安。
源于,私设公堂本就不合情理,私设公堂又私讯疑犯更是触犯当朝法律,若较起真来,凤家讨不到任何便宜,故,凤老爷子才断然否认,更深层次,是想杀杀宋清廉的锐气。
宋清廉见凤老爷子态度坚决,心知如果硬碰硬,将两败俱伤,遂眼珠子转了转,将姿态放的更低,“凤老爷,实话和你说罢——”,说着,顿住,四下扫了扫,又往凤老爷子身前凑了少许,耳语道,“这告发之人乃慕容云天小世子,也不知道你们如何得罪了这小祖宗,害得我也跟着受连累,这么着,你该审审,审完,我再将人领走,如何?”。
凤老爷子听宋清廉这话,不像是诓他,宋清廉的态度也还让他满意,遂脸色转晴不少,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同宋清廉所提建议。
宋清廉说完就要跟着王管事去茶香阁,那里,好茶好吃的招呼着,总比在这遭不待见强,既然事情已说开,他只管等凤老爷子发话,将孟长安带走,其余的,都是凤家家事,他实在不方便过问。
哪知,刚挪动了两步,就听到一声似笑非笑,傲慢至极的声音,“宋知府,你这是要去哪里?”。
话音刚落,只见一蓝衣男子缓步走来,通体的蓝色,袖口和领口由金线盘成麒麟纹,腰间系着黑色缎带,缎带两端各挂一麒麟玉佩,行走间,不徐不疾,玉佩声叮咚悦耳,如流动的海水,衬得他高贵不凡,身后,两列王府侍卫紧随待命,这阵仗,饶是皇族贵公,也自叹不如。
“慕容世子?”宋清廉缩回脚步,嗓音颤抖,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双膝已然跪地,“参见慕容世子!”。
众人见宋清廉如此,亦跟着跪拜,一时间,呼声震天,“参见慕容世子!”。
唯有凤老爷子及凤家人要行礼时,被慕容云天止住,“凤老爷子不必如此客气,凤家人免礼。”
此乃莫大的殊荣,慕容云天先行敬上,一来营造亲民形象,二来敬一尺还一丈的道理,谁都懂,剩下的,就该凤家还这一丈了。
而康安安见慕容云天也现身凤府,除却潜意识中对此人的不喜外,客观上分析,今日之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毕竟,最初仅是凤府的家事,现在竟牵扯到官府、王府,真的只是一个孟长安所能掀起的波澜么?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悬念?
心,蓦地再次揪紧,下意识的便寻看小叔,发觉,他也在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不复先前的淡然,在她的目光投射过去后,他竟轻轻转了头,定在慕容云天身上。
这种视线的转移,是厌倦了她,还是怕她看出端倪?
这般想着,康安安亦负气收回目光。
凤君冉看着慕容云天,薄唇紧抿,似有淡淡的嘲意溢出。
早就想到,布局之人的目的,便是让凤家数十年前的丑事展露于人前,再无处可藏,然,此局布的如此高深巧妙,连他都佩服,原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静观其变,谁知,那人竟拉了这么多人入局。
既然一直回避的真相再无法忽视,那他要看看,真相的揭露又将带来何种风云!
凤君冉起身,负手而立,腰间亚青色丝带随着优雅的步伐,散发出粼粼波光,原来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实由天丝加上万颗夜光碎缝制而成,看似低调其实万分奢华。
他行至慕容云天面前,绯薄的唇勾起冷峭的弧度,“慕容世子此番前来,想必受高人指点,不如我给世子解惑如何?”。
慕容云天闻言一怔,进而轻笑出声,黑色的眸在蓝袍的映衬下,眼底深处晕染出淡淡的蓝色,美轮美奂,异常妖冶,这妖冶,也让今日的他多了一丝神秘,“如此,有劳了。”
语毕,径直落座。
“孟长安,那女婴身在何处?”凤君冉甫一开口,便是接着刚才话题,连凤祈泽想插话也被他用眼神制止。
孟长安原本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听凤君冉这么一问,循声抬头,赫然看到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眸,这眼眸是他看到过的最澄澈的眼眸,宛若透明的白玉,任谁看了都会将心底的秘密如实坦露,可依然是这种眼眸,顷刻间又迸发出蚀骨冰寒,仿佛说错一个字,便会被这冷冽千刀万剐。
孟长安看着,矛盾又惊惧,使得他的脸微微抽搐,他想移开目光,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直至一道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若敢说错半个字,那孟权争——”。
“幺儿。”孟长安终于挣脱内心的束缚,猛地扑在地上,狠命捶打,在外人看来,此刻,他就像犯了疯癫之症,肩膀耸动不已,再抬眸,已然做出决定,“那女婴被我夫人捡拾后,一直带在身边,我因赌博输了银钱,被追债,便同林豹将那女婴卖入凤府,做了祈康少爷的童养媳。”
即便,孟长安是哆哆嗦嗦,底气不足的说完这段话,但每一个字俱清晰的传入在场人耳中。
除却已知晓的凤韶宸、凤君冉、凤祈泽、凤轻瑶,还有不知晓的凤老爷子外,其余人均将目光转向康安安。
毕竟,康安安就是那做了凤祈康童养媳的人。
这些目光里,有惊愕,有同情,有懊悔,有冷嘲……独独少了亲情。
诺大的凤家,到底像一盘散沙,那心,再也聚集不起来。
康安安在各色的目光下,呆呆怔怔的,仿佛失了魂魄,又仿佛还处于孟长安所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