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安听着凤老夫人的话,将目光转向她,精致的小脸漾起甜甜的笑,这笑纯真无害,如同先前一样,但却朦朦胧胧,少了刻意的讨好与小心翼翼。
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
有什么信息,通过这笑,已然传递。
凤老夫人印象中的安安,乖巧可人,心思细腻,每次见她都带着一股子动人的楚楚,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让她无法产生戒备之心。
而站在她眼前的安安,就像是暮霭中的夕阳,远远看着,还是那个轮廓,还是那般柔美,拂去暮霭,便会发现,历经时间的冲刷,阳光也会褪去温度。
凤老夫人心头蓦然升起一股子寒冷。
“哪里是有福之人呀,顶多算幸运而已!安安多谢老夫人惦念!”,康安安笑的无懈可击,可这声声称谓却自动和凤家人划开了距离。
她喊凤斯年凤老爷子而不是太公,她喊凤老夫人老夫人而不是往常的祖母。
凤老夫人何尝没发现这变化,然发现了又能如何,安安已不再是从前的安安,她现在是纳兰宗良的亲生外孙女儿,是纳兰家的继承人,就连自己也要礼让三分。
若说凤老夫人的心情是感叹、欣喜、还有一点点的庆幸,那么凤韶天的心情则是惊讶、郁闷和后悔。
当初安安可是他的儿媳呀,如果他和荣芙香要是对她好一点儿,或者说撮合她与泽儿走到一起,偌大的纳兰家产业不就是他凤韶天一脉的了吗?还用得着觊觎凤家这点财产吗?
这就好比饥渴的人种了一棵西瓜,好不容易等到西瓜开花结果,好不容易成熟了被骗子骗走一样,心在滴血,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搧烂了,也无法挽回的悔恨。
凤家人神色各异,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唯有凤君冉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眸光在初见康安安时起了一丝波澜,接下来宛若一洼寒潭,深不可测,寒气袭人。
他看着她偕同纳兰允烨一起出现,甚至抬步走上阶梯的时候,允许除他以外的男子若有似无的揽住她的腰身,虽然如今的她很笨拙,可他也不想看到其他男人碰她,纳兰府难道没有丫鬟吗?
她脸上挂着虚假而得体的笑,不再顾及她曾是他夫人的身份,她长大了,不再是事事依赖他的少女了,她到底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回了身份!他应该为她鼓掌祝贺!
她眉宇间多了一丝成熟的妩媚,她如今变得神秘而优雅,而他呢,还是那个凤君冉,他不老,却觉得两人已经不同步了,好像属于她人生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他却已按部就班活了二十多年。
如果说,康安安看起来像纳兰府的女主人,那么纳兰允烨表现的就像纳兰府的男主人。
他热情的招呼着凤家人的到来,礼貌而周到,甚至自作主张的带领凤斯年等人前往纳兰宗良的住处探望。
凤斯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友,轻轻唤了几声,作势揩了揩眼角,又等了许久,发现纳兰宗良仍毫无反应,才仰天长叹,“老二,当年你我把酒言欢,一同杀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已到了耄耄之年,我相信你一定会醒来的!”。
说完,脚步蹒跚的离开。
不管怎么说,纳兰宗良的昏迷对凤斯年来讲,仍有着一定的影响,虽然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眼看着身边的同龄老友步入生命的倒计时,说不恐慌是假的,只是这恐慌是对自己生命的恐慌,说不定哪天就如同他一样了,甚至还不如他。
饶是心硬似铁阴谋算尽的凤斯年,在从纳兰宗良房中走出后,整个人呈现一种颓废之态,立在外面,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
康安安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男子,只觉满腔的酸涩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内心,差一点儿将她撞的溃不成军。
所有人都去看纳兰宗良了,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凤君冉却没有去,他没有去也没有离开,就静静地坐在那儿。
康安安本来是要去的,她看凤君冉没有去,鬼使神差的,竟也留了下来,她坐在离他不足两米远的距离,却恍然觉得,咫尺,天涯。
曾经,她没有一天不盼望着找到生身父母,找到她的家,起初是因为她没有家,漂泊无依,所以渴望有一处避风的港湾,后来,他给了她一个家,可她还是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寻根溯源大概是人的本能,又或许是太多次听凤衍青喊她野种的缘故,野种太下贱,她渴望能在身份上一步一步配得上他。
归根到底,她还是自卑的。
上天待她不薄,让她记了全部,以全新的身份回到纳兰府中,可为何她与他越来越远了呢?
“小叔……”,康安安还是忍不住的率先开了口,她总是这样,在他面前,无论开始伪装的多傲然,渐渐的,不用他做什么,哪怕只像现在这样坐在她对面,静静地坐着,她就溃不成军。
凤君冉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抬起眼眸看向她,眸色清冷,平静无波,睁眨间又隐含波涛翻滚,他启唇,嗓音清越,宛如天籁,“何事,说吧!”。
短短的四个字,如聊天气如何般平常。
让康安安顿觉自己的纠结和难耐万分可笑,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想问问凤祈康的病情如何,他就是这种语气,说的话比现在的还少,态度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现在的他也是这样。
这冷漠击垮了她心里最后一丝殷切,她握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