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郊外清凉淡泊的月夜,殷家堡庄内每间主屋看上去都烛火通明,而最甚,亮如白昼的那间,就是殷家堡少庄主殷洛的书房了。
都说殷少庄主的贴身护卫殷尚卿相貌英武非凡,属人中龙凤,而对比他的主人,殷洛,殷少庄主,那还是稍逊一筹。
与黎墨轩不同的俊美儒雅,殷洛的面容棱角分明,幽深的黑眸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样地深不见底,犹如深潭湖水,谁也不知道那底下蕴藏的会是什么。
是什么呢?
总之,只要稍露一丝,都会使人骇然一震的吧。
此刻的殷洛面对着窗外如水的月色,单臂背在锦衣之上,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镀了层层细小零碎的宝石。
这是在南宫樂十六岁生辰之时,他在成千上万件的珠宝、玉石,还有各种的稀奇的玩意之中选了一整天的礼物。
从小到大,对于这些名门大派贵公子频频献殷勤,南宫樂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在这些人中,殷洛确实也算是没有对手可与之相比的佼佼者。
十六岁的南宫樂看到殷洛的礼物时,显然很是惊喜,终于不是那些脂胭绫罗、玉石珠宝了。她仔细观摩了半天,脸上也是难得对这殷勤者露出笑脸。
可随着丫头阿俏扬调喜唤了句:小姐,墨轩少爷来了!
南宫樂如蝶一般舞动着华美的羽裳,先是转身,把匕首还给殷洛,而后就随风翩翩而去了。
她南宫樂的眼中当真就永远只有黎墨轩,永远看不到他殷洛吗!
他不甘,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人命!
起了一阵夜风,殷洛鬓角的一缕黑丝微微飘动,扰动他的心绪回到现实,才想起身后前来复命的殷尚卿已经禀了有一会儿了。
稍颔了颔首,殷尚卿领意,单手执剑低首躬了躬身子,才退了下去。
又一阵夜风,迎面吹在他的脸上,却不觉得冷,深墨的瞳燃起些许光亮,黎墨轩他终于死了吗!
樂儿,伤心吧,就让你伤心一阵子,从此之后,你的生命只会拥有最好的幸福。
他殷洛给南宫樂的幸福。
还是那件蓝的裙,可原本沾染的血尘已经没有一丝痕迹,淡淡的脂胭点缀在那清丽婉约的面孔上,跟郊外刚刚那个邪魅妖异的姿态全然不同。
殷尚卿从殷顺隼词保迎面走来他家少主几十天前从外面带回来的宁初棠宁姑娘。
神色没有过多打量,亦不觉得这深夜一个姑娘家来到男人的书房有何不妥。
殷尚卿到宁初棠身侧时,只稍停顿微微颔了下首,便过去。
而宁初棠依旧如从前每一次见到殷尚卿时一样,自然地住步,含蓄眸静地等他离去。纵使刚刚还亲眼见到他那么狠决地对他人痛下杀手,都没有任何神情异样。
其实对于殷尚卿来说,殷洛外出莫名带回来的这个据说是被救下来的女子,对他是该有什么样的态度,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的。
最多,这位宁姑娘,只是他主子寂寞时候的解闷对象,对于之后,从此之后,都决不会在殷家堡有任何身份,甚至还有没有可能再出现都不会有疑问,那是肯定的。
既然殷洛为了南宫小姐都对黎墨轩下了杀手,又怎么会允许随便出来的一个女子来阻挡他的路呢。
殷洛还默然地立在窗边,眉宇间相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宁初棠轻步迈近他的身侧。
殷洛知道来人是谁,即使她都没进屋子他就已经知道。她身上散发出的那淡淡清雅之气,总让他心神得以怡清。
从见她第一面,她狼狈地奔向他,泪如雨下地向他求救,也是为了这种从未有过的令他怡情清新的舒服的感觉,才促使了他那当下动了恻隐之心。
婉若秋水的清眸,落腰的黑发,蓝衫裙在明亮灯光的映射下,如镜面照着碧海微浪,更添秀逸绝美。
软若无骨的一双玉手,先是还略犹豫地带有矜持,最后像是全身推动着的勇气,轻柔却不失倔强的拥上那宽硬的脊背。
她将面容贴在他的背上,那么想要听见这个对她其实并没有怎样温柔过的男人的心跳。
一个男人若是愿意给女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才能给一个女人该有的归属感啊。
“你真的要我亲自动手?”清冷的声音此时其实并没有多少寒意,只因此时他的心里太过温暖炽热了。
是他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温暖炽热,跟他后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身子微僵了一下,双手放开他,身子跟他的身子分开。而眼底竟也没有痛楚哀伤。
当然,当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时候,她的眼圈已然恰到好处的泛起泪花。
“我知道,我不配。”她望着这双第一眼让她那么似曾相识的深眸。
“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是我殷洛的妻子只会是南宫樂。”他说着,注视着那双完全可以令世上任何男人为之怜惜的清眸,更添决绝继续说:“也只会有南宫樂。”
“于你,算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外,但也只是意外。走吧,在我还不想伤你的时候,记住,永远都不许再出现在我的世界。”
他说的是“不许”,而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要。
他不允许她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扰乱他的任何计划,否则……
他既能杀一个,就不会介意再多一个,而且这一个,恐怕都不用他费吹灰之力。
宁初棠还带泪,含情脉脉地望着殷洛,多像一个痴情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