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障月,万物尽歇。
荒野灰暗无边,不见一点星光,皆被浓黑的怨气所遮掩。
桑岐额间满是细密的冷汗,薄唇轻启,口中清唱出一曲空灵的镇魂歌,唱腔低沉婉转,却又叫人心安。
乞颜眸光一震,眼前那冲天逼人的怨气渐渐四散。
艳艳金光反客为主,侵占了整个阵法,待最后一缕怨气被金光压制,一个身披甲胄的人被一股金光托着从阵眼中缓缓而出。
桑岐的掌心涌出汩汩灵力,接住拓跋戎奚,将他放在地上。
此时,金光散,阵法消,徒留荒野寂静无声。
拓跋戎奚缓缓睁开眼眸,正看见乞颜和桑岐。
他心头一震,慌忙的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阿若……”
乞颜静静的看着他如疯了似的在这荒野中寻找,顿时漾起一丝心酸,半晌才道:“别找了,她不会回来了。”
拓跋戎奚披头散发的样子极其狼狈,一点都没有往日的威严。
乞颜的话传入他耳中,他身形一颤,定在原地不再动弹,半晌,如山一般的轰然倒塌,他跪在地上,面向乞颜,神色间满是哀求。
“你有办法的吧?求你……让她回来吧……”
拓跋戎奚何曾这样哀求过人,他向来是傲气的,也是不羁的。
乞颜看了一阵心酸,别过头没有说话,抱着它的桑岐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缓声道:“她本就是报恩而来,现在为你顶了业障,你的恩情,她也算是还了。”
“报恩?”拓跋戎奚喃喃道。
桑岐低了低眸道:“具体的情况,我并不能说的过细,否则要有天谴。”
他顿了顿又道:“你只需知道,这阵法本不该有,但是有人倒行逆施,她帮你挡了一劫,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莫要辜负了她的牺牲。”
一如般若,拓跋戎奚也根本不明白桑岐话中的意思。
但是他猜测了几分,却不敢相信。
桑岐道:“你接下来的事,我不敢插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于此处向西的两里地,有颗槐树,槐树旁有七块如北斗七星的石头,左数第二个下面,是她为你准备的东西。”
言罢,桑岐怀抱着乞颜,转身离开了。
拓跋戎奚这辈子从未掉过泪,儿时骑马被马摔下马背,摔断了腿,疼得冷汗津津,他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是当他找到她为他准备的东西时,眼泪便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包袱中有两身寻常百姓的换洗衣裳,一些散碎银两和四条金子,可涂抹在脸上的灶灰和一封信。
信里说了拓跋疏所作的勾当,和王后私通,勾结沽墨国和卑卢氏,她交好代了所有的事,她还说她对不起他,若是她早将拓跋疏和南嫱私通的事告诉他,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拓跋戎奚手中紧紧的攥着,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三年,拓跋戎奚用了三年时间,登上了千古王的王位。
这三年里,卑卢氏和千古国闹掰,封锁疆线,两国不得来往,他在卑卢氏耽搁了整整一年,也趁机结交了同被困在卑卢氏的千古国商贾。
一年后,他好不容易回到了千古国。
当初拓跋戎奚的尸体被安葬之后,国相南里期大呼小人当道,残害兄长,一头撞死在拓跋戎奚的墓碑上。
其实拓跋疏的手段,被不少明眼的士大夫看的一清二楚,然拓跋疏暗中得到了奸佞的襄助,掌控了王都的兵马。
南里期一死,其余不愿侍奉新主的忠良,也纷纷自戕,誓死追随拓跋戎奚而去。
拓跋戎奚虽然回到了千古国的王都,整日却像过街老鼠一般,生怕被人认出自己。
没了往日追随自己的忠良,他想要登基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守城的兵士,只觉得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守城的兵士竟是原先拥护自己的廉风将军。
当初一众追随拓跋戎奚的忠良都纷纷自戕以示忠心,廉风本欲效仿。
但是家中的妻子持刀威胁,他前脚死,自己便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脚跟着一起死。
廉风本就惧内,被妻子一威胁,只好作罢。
可是他又不肯侍奉拓跋疏,也推拒了拓跋疏安排的职位,拓跋疏一怒之下,将他一贬再贬,最后干脆让他当个守城的兵士。
拓跋疏本想杀杀他的锐气,没想到廉风却一点也不在乎。
廉风总是觉得,一不能追随黎萩太子而去,二又不能推翻昏君,终日便买醉度日。
在得知拓跋戎奚没有死之后,廉风立刻振作了起来,开始尽心尽力的当值。
拓跋疏听说了他的转变,也很高兴,他也想当个好君上,但是当初南里期一死,并着众多有贤德有才华的大夫们都死了,自己也苦于没有贤才。
现在廉风终于回头,他便立刻封了廉风王都步兵统领的官职。
廉风在两年之内,从步兵统领一步步爬到了王都兵马统领的位置,且深得拓跋疏的信任。
他劝说拓跋疏去打猎,拓跋疏很高兴的同意了,而拓跋戎奚就带着兵马埋伏在打猎的山林中。
一箭射中拓跋疏左眼,又一箭射中了他的右眼。
拓跋戎奚缓步而出,一手一个拔掉他眼中的箭矢,上头还插着两个眼珠子。
“带走。”廉风面无表情的道。
自此,千古国的王位再次易主,拓跋戎奚没有杀了拓跋疏,他就是为了折磨他。
而至今未死的南嫱,听说儿子居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