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安归府时,照例询问了一句,她今日做了什么。
在得知她又画了一幅画的时候,他眉心微蹙,单手负于身后,却并未说些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傅临安身上的衣衫已经沾上了些许水渍,他立于廊下,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水珠,而后抬脚走进屋内。
莳七抬眸之际便瞧见他走了进来,唇角顿时扬起一丝笑意。
她接过曹嬷嬷手中的帕子,替傅临安擦了擦。
傅临安执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如今你身子重,这些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莳七笑了笑:“没事。”
二人在房中吃晚饭,莳七便将自己白日里画的画给他看了。
画上画着小阿芒正在花丛中逗猫咪。
傅临安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其实这几个月,她经常画画,画技有明显的提高。
但是最欠缺的便是画上活物的眼睛了。
无神无光,如同死物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笑道:“挺好,这猫倒是有些眼熟。”
莳七依偎在他怀里笑道:“猫是二嫂的,小阿芒特别喜欢。”
傅临安低眸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道:“莫要让猫惊着你。”
“我省得的。”
一旁的墨竹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抿了抿唇。
在她看来,奶奶之前让她看的那幅猫咪画像,才是真正的好看,尤其外有神。
可是奶奶不喜欢,那画已经被烧了。
后来奶奶又画了一幅,便是现在给四爷看的这幅画,墨竹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幅,若是没有前面那幅,她定也是喜欢的。
但是珠玉在前,她便没那么喜欢这幅画了。
用奶奶以前说过的话来讲,就是空有匠气,缺了几分灵气。
不过这些话墨竹只能放在心里,她不会说出来的,也许她只是个门外汉,什么都不懂,还是别说出来让奶奶笑话了。
风吹落树上稀薄的桂花,秋日渐浓,青石板上偶有才飘下来的枯黄树叶,天空一碧如洗,澄澈干净,如一块质地通透的碧玉。
莳七的产期愈来愈近了。
为了能顺利生产,她不顾双腿的肿痛,每日坚持散步。
墨竹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起风了:“奶奶若要出去散步,还是披件衣裳的好。”
莳七微微颔,扶着曹嬷嬷的手略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
墨竹打开衣柜,取出一件墨绿色的褙子正要给莳七穿上,却见她抬了抬手:“这颜色太老气了些。”
墨竹有些诧异,这块料子,之前奶奶明明还夸过颜色好看的,怎么转眼间就不喜欢了?
曹嬷嬷眼见着墨竹拿着衣裳愣愣的站在那里,遂推了一把,出声提醒道:“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拿旁的?”
一听曹嬷嬷的声音,墨竹这才反应过来。
她将这件墨绿色的褙子放回衣柜中,正当她的手准备将那件水绿色的衣裳拿出来时,却又听到莳七道:“把嬷嬷前两日才做好的那件拿出来吧。”
墨竹又是一愣。
曹嬷嬷前两天是做了一件衣裳,可那件衣裳是黛蓝色的,和墨绿色皆属于“老气”的颜色。
怎么奶奶不喜墨绿色,反倒是看中了黛蓝色呢?
她原先还以为既然不喜欢墨绿色了,那水绿色应该会喜欢吧。
墨竹心里忍不住叹道,奶奶自打怀了孕,这心思是越的难猜了,但是还好,奶奶性子好,就算猜不到她的心思,她也不会生气。
要是在其他主子那里,恐怕就要觉得她这个丫鬟太笨了。
莳七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簪子,看向镜中的傅临安:“四爷可要去散步?”
临窗软榻上的傅临安一听她要出道:“好。”
曹嬷嬷和墨竹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底看见了欣喜。
莳七张开双臂,任由墨竹伺候自己穿衣:“四爷不看书了吗?”
“已经看完了。”傅临安从软榻上下来,现在两人去散步正是清净的时候,若是一会儿等小阿芒下学了,恐怕又要闹哄哄的。
正说着,他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往外走去。
桂花刚谢,府里的菊花正巧逢上花期,尽数开放了。
傅临安扶着莳七沿着青石板缓缓往前走,偶尔闲聊两句。
身后跟着的曹嬷嬷和墨竹远远地跟着,不想去打扰两人的讲话。
“莳七?”傅临安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莳七猛地抬眸看他,却见他眸含笑意的凝着自己:“你只告诉过我一回,我便一直记着。”
她一怔,关于她真实的名字,她似乎只和宋以良说过,那是在她离开了舒衡那个位面之后,因6辛的失误,她敲诈来的。
她再一次回到那个位面。
宋以良已经很老了,她甚至明白,他命不久矣。
当最后他死在了她的怀里,问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她的名字。
她叫莳七啊!
原来他一直都不觉得她是赵鹤清。
莳七眸光微闪,藏于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强行压制着指尖的颤抖。
明明都隔了这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可是为什么忽然间的提及,还是让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她复又抬眸对傅临安笑了笑,轻声道:“原来你一直都记得。”
傅临安唇齿间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其实你对我而言,一直都很熟悉,便是换了个皮囊,我还是能认出你的。”
那种熟悉深埋于心底,并非皮囊可阻碍,哪怕每一世,他并不记得她,可是